陸無川也沒多解釋,抬手要把衣服給她披上,想了想還是丟進了她懷里:“自己穿上!”
端末把衣服展開,是件帶絨里襯的連帽開衫。剛才只顧著說話,沒覺得什么,現在一站起來,還真有點兒涼。她道了聲謝,把衣服披在肩上,從里面揪著衣襟,把自己裹嚴實。
陸無川抬手看了看表,八點半,還不算晚,朝院門口擺了擺頭:“出去轉轉?”
“好。”端末正好有話想和他說,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后出了考古隊營地。
靠山村村民住的比較集中,幾乎是院挨院,房挨房。考古隊的營地離村子有些距離,又是緊挨著山腳,地勢比較高,從這個方向幾乎可以看到大半個靠山村。
如果在城市,這個時間剛好是夜生活拉開序幕,而這個小村莊的大部分人家卻已經關了燈。遠遠望去,零星的光亮就象是暗夜中幾只孤獨的螢火蟲,時隱時現。
“剛才那位為什么突然跑了?”陸無川在院外的土坡上放慢了腳步。
“……呃,她突然想起還有事兒,就走了。”端末可不敢說是被他嚇跑的,趕緊轉移了話題,“記不記得下午齊教授說吳夢瑤跟周正關系很好,但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陸無川點點頭:“剛才那位跟你說了什么?”
“她叫方諾,也是陳教授的學生,研一。”端末把周正和吳夢瑤的關系說了一下,還有吳夢瑤和方諾吵架的事。
陸無川聽完后,問:“你覺得吳夢瑤是病了,還是傷心過度?”
端末搖頭說:“都不太象。這兩種情況下肯定沒什么胃口,她卻每頓飯都讓方諾給帶回去。感覺就像是故意躲在屋里,不愿意見人。”當年親人的離去,讓她連續(xù)幾天吃不下飯,人迅速瘦了一圈。
“如果方諾說的都是真的,吳夢瑤的行為還真是不正常。她都不在乎別人知道她喜歡周正,難道還怕別人看到她因為周正的死傷心么。”陸無川頓了頓又問,“你對周正的死亡現場有什么想法?”
端末想了想說:“沒有拖拽的痕跡,也沒有掙扎的痕跡,我想青河法醫(yī)給出的猝死結論可能就是受了這兩點的影響。但是現場腳印雜亂,要想確定是否是第一現場,需要進一步勘察,排除有些痕跡被掩蓋的可能。另外,我有個疑問。”
“你想問,為什么不直接去看尸體,或者重新尸檢,對吧?”
端末忙不迭點頭:“既然尸體就在青河市,為什么不看?”
陸無川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說:“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么打算的,但在看過現場照片、勘察和尸檢報告之后,決定還是先來靠山村。”
“報告有問題?”端末驚詫地問道。照片和兩份報告她也看過,但尸檢報告中提到的一些專業(yè)術語太過晦澀,當時她只是大概瀏覽了一遍,重點放在最后十分肯定的結論上,并沒有仔細去想。
“勘察報告中沒有現場發(fā)現血跡之類的描述,尸檢報告中對于頸部傷口只是簡單一句‘頸部有擦傷’。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傷口又是什么狀態(tài)都沒有提及。報告的內容過于簡單,沒有進一步病理分析。當中提出的一些癥狀也可見于暴力性迅速死亡,不足以下猝死的定論。就算是猝死,也有可能是受外界因素的干擾,要結合具體情況加以判斷。”
端末蹙著眉問:“這樣的話,不是更應該重新驗尸嗎?”
陸無川搖了搖頭:“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馬上提出重新驗尸無異于對之前主檢法醫(yī)提出質疑。如果從一個好的切入點介入,會少很多麻煩。”
他的話讓端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先來靠山村對案發(fā)現場重新勘察,從客觀的角度了解案情,再有針對性地進行尸檢。即便最終得出的結論還是猝死,也會讓主檢人心服口服……呃,好打臉哦!”
看來在青河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這家伙當眾念出報告中的一段和最終結論,并非只是隨口念念,而是在打伏筆。
陸無川勾了勾唇:“打臉是肯定的了。但也不一定非得等到案情進展到一定程度。也許,很快就會有好的時機出現。”
“什么好時機?”端末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嘁!又賣關子。”端末不屑地撇了撇嘴,“不過,我覺得這臉打得好。如果真讓那份尸檢報告左右了案情偵辦的走向,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區(qū)別。”
陸無川抬手在面前的小腦袋上揉了揉:“看在你這么支持我的份兒上,給你一個獎勵。”
“誒?是帶薪休假還是帶薪休假呀?”
“尸檢的時候允許你旁觀,帶薪的哦!”
嘎~~~這個獎勵可以不要嗎?端末看了看天,腫么感覺星星都不亮了呢?
……
考古隊營地沒有自來水,活動板房的房山頭放了兩只大塑料桶,里面是從村中心的井里打來的水。桶里放著一只瓢,洗臉、刷牙就用瓢舀水。
一大清早,端末和方諾在樹下刷牙,兩人都是一手舉著裝了半下水的旅行牙刷盒,一手拿著牙刷在嘴里捅來捅去,捅完漱漱口,彎腰吐到樹根底下的草叢里。
方諾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抹嘴:“我跟那位講和了。”
“我就說你大度點兒,什么事都沒有。來,你幫我倒下水。”
端末只帶了洗漱用具,沒帶臉盆。讓方諾舀了一大瓢水,慢慢往下倒,借著細小的水流洗臉。
方諾一邊倒水一邊說:“還真不是我,是她主動說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跟我發(fā)脾氣。”
端末好不容易把洗面奶的泡沫抹干凈,直起身來擦著臉說:“這不挺好嘛。誒?她今天還不打算出屋?”
“嗯,”方諾撅著嘴說,“就那么躺著,兩眼望天。我一會兒還得給她帶飯。你說我這是什么命呀?奏是個使丫頭。”
“你們老師不管嗎?”端末問。
“陳老師看過一次,問她用不用去醫(yī)院,她說沒事兒,歇兩天就好。”方諾用力搓臉,“畢竟是男老師,也不好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