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隴西蘭州大地,經歷了朝代更迭的天下兩分,如今的隴西王府雄鹿一方,天下以東三十余座城池,皆歸宇文皇族所有,而宇文華也在建鄴城敗之后與隴西王簽訂了盟約,正式登基為帝,兩國互不干擾。
而江浙為分界線,以南北都屬于隴西王府,
數年的戰亂,百姓早已不堪重負,如今隴西王重病多日,臨終前把王位傳給了唯一的嫡子,王妃傷心退居后方,正是安予墨登基為王的日子
自此隴西收復五十三座繁華大城,安予墨更是大刀闊斧的改革創新,定國為大俞,號天命,并且下旨重建建鄴城秦淮河畔
蘭州城中最為宏偉的宮城上方,安予墨一襲黑紅滾金龍的寬袍,站在城墻之上,看著遠方
想到這天下哪怕是得到了又如何,生死別離,自己如今又有什么樂趣,
這時一旁的女子走了過來,對著安予墨說道
“皇上,”
聽得身后一個柔軟的女聲,安予墨并沒有回頭,
曲悠離站在安予墨身邊,看著眼前男子憂郁的神色,這么久了,她常常看他獨自一人站在最高的城墻,盯著南方的天空,一看就是半天
那年她和母親剛出建鄴城兩日,便得到了建鄴城破,曲將軍父子以身殉國的消息,母親一時承受不住暈了過去,曲大頭看著夫人小姐傷心過度,他不敢耽誤,策馬快速趕往隴西
哪里想到,輾轉了半年才擺脫了叛軍的搜捕,直到那日數十人的隊伍過來,自稱是隴西王妃娘娘有令,過來迎接曲家一家平安到達隴西,
曲悠離在隴西王府時,安頓好了曲夫人之后,隴西王也接見了她,過后許諾讓她大可以放心住在這里,原本就和曲大人定了親,本就是一家人,
王妃第一眼看到曲悠離,就知道這樣好的姑娘,一舉一動皆是大家閨秀風范,打心底里喜歡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隨后,一直把曲悠離帶在身邊歷練,儼然是王府的準世子妃
曲悠離把披風給安予墨披上后,也陪他一塊
“悠離,母妃身體不好,這些日子多虧有你照料”
“皇上無需和悠離客氣,這都是應分的”
曲悠離不知道王妃和安予墨之間發生了什么,只道那年得勝歸來,安予墨獨自在房中沉淪了一月,整日飲酒醉過,過后,才逐漸恢復正常,反而和王妃母子之間,隔閡深重,甚至除了定時的問候,不愿再見一面
安予墨看著帶著曲悠離南方女子特有的溫婉,知性,心下也不禁動容,只是自己的心,早就死在了秦淮河畔,
“夜深了,回宮吧”
轉眼三年過后,蘇州城外一處不起眼的院落中,一位素色衣裙的婦人容貌清秀,正在廚房中做飯,聽得院外傳來的聲音,只擦了手出來,
看到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跑了進來,撲進她的懷里叫道
“娘!花奶奶又欺負遠兒了,娘快管管嘛”
說話的男孩子,一張白皙的臉龐稍顯稚嫩,但棱角分明的俊俏,有七分像自己的娘親,
婦人只抱過自己的兒子,無聲的哄道,一邊替他撫平衣裳的褶皺,這時門再度被推開
一個紅色棉裙的中年婦人,體態依舊臃腫,一邊喘氣一邊對著婦人訴苦道
“哎呀,小景,你說說你這個兒子,哪里能省心的,整日和附近的孩子打架,今日又把李家二狗子的鼻子都打流血了,那李嫂子追了半天,干娘我差點回不來了”
那俏麗婦人并不氣惱,只給干娘倒了杯茶水讓她喝口茶緩緩氣力,隨即沉了臉色,拉過自己的兒子,搖了搖頭,一邊雙手打著手勢詢問,這俏麗婦人竟不會說話,
懷中的兒子看懂了手勢的意思,
“娘親,不怪兒子,是那二狗子先辱罵您……辱罵您是啞巴!兒子一時氣不過,才給了他一拳,兒子知道不應該動手,可是兒子不覺得有錯!誰敢笑話您,兒子一個都不放過”
這邊的花奶奶也知道其中原委,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只淚眼的看著俏麗婦人
“小景啊,你也別怪遠兒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俏麗婦人抿嘴沉默了片刻,正欲打手勢,卻看到蘇緣遠搶著說道
“娘親,您別傷神了,兒子自己去受罰”
說完后,只見四五歲的蘇緣遠,一步倒扣在墻頭,開始倒立,自從三歲之后,每回惹娘親生氣,他總是這樣,過后也好了
這時,俏麗婦人也不看了,徑直去了廚房,把溫好的飯菜端過來,
中年婦人看著小男孩汗都出來了,只得出聲勸道
“
遠啊,快些過來吃飯吧,都玩一天了,一定早就餓了”
“花奶奶,遠兒不餓”
這時花奶奶偷偷瞄了眼對面的婦人,也不說話了
婦人小口小口的吃著,動作優雅從容,
忽的聽小男孩說出一句
“娘,爹爹是真的死了么?”
聞言,婦人的手頓了一頓,卻很快恢復了正常,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花奶奶,急忙補救道
“哎呀,早就死的了,遠啊,好好提這個做什么,惹你娘親不開心”
蘇緣遠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娘親,哪里注意到,便自顧自的說道
“今日那李二狗的爹護著二狗,二狗還笑話我沒有爹,兒子所以才……”
這時,婦人忽的把碗一放,也不搭理,直接回了房間,隨著門一陣響動
花奶奶急忙過去把倒立的蘇緣遠扶起來小聲囑咐道
“遠啊,以后莫要再提你爹爹了啊,”
蘇緣遠才明白自己娘親不開心,但還是趴在花奶奶懷中小聲問道
“花奶奶,我爹,是好人還是壞人啊,為什么娘親不許我提呢?”
花奶奶想了想后,爽朗的說道
“恩……不好,也不壞,哎呀,遠遠,還是先吃飯吧啊,餓壞了,花奶奶要心疼的”
年幼的蘇緣遠也不懂追根究底,只張開了嘴巴,吃下了花奶奶喂過來的飯菜
夜間,俏麗婦人湊著微弱的燭火在補衣服,看到花奶奶過來后,聽她嘆了口氣說道
“小景啊,你真的不打算去找那安予墨了?”
婦人只點了點頭
“罷了,花媽媽從來都扭不過你,”
婦人正是那年在秦淮河自盡的蘇南景,
當日看著房間內著火后,門外的護衛沖進來看到她暈倒在床榻上,一片火海難以靠近,便都逃了出去向元杰稟報
這時昏迷的蘇南景只覺得渾身痛苦,嗓子也因為吸入了濃煙而灼熱的疼,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花媽媽突然從床榻的墻壁一側推了出來,一盆水澆在自己身上,隨即抱著自己躲進了清麗苑的地道,
畢竟也是經營了多年的老鴇子,花媽媽對清麗苑有些家室的男子,提供藏身之處,是以在清麗苑有幾處密室,正好在蘇南景那一間隔壁,
那時候她想看蘇南景到底為什么不肯走,卻發現她自己點燃了房間,急忙走進密道,在隔壁的房間把她拖了出來,趁著混亂夜色把她帶出了建鄴
后來又回到了蘇州城,只是沒敢去原來的小院,
只好去了千百酒樓,艾永那日送蘇南景回蘇州,在路上被元杰截殺,身受一刀后掉進蘇州河,也是他命大,被人救了起來,又無奈找不到花媽媽的蹤影,只得趁著風聲過了才聯系上,
請了大夫過來看昏迷的蘇南景,才得知身子沒多大礙,只是這嗓子被煙熏得是徹底廢了,發不出一個聲音
又察覺到她腹中有了身孕,花媽媽一聽,只感嘆道
“作孽啊!雨香呀,你可不能就這么走了呀”
蘇南景一心求死,哪里還想醒過來,
只是那一刻卻深刻的感受到腹中胎兒的心跳,一股求生的意志活了過來,
養胎期間,她得知安予墨已經率兵回了隴西,自此,決心和從前斷絕,自己這樣身份的女人,和他在一起,只會是遭人話柄!
過后,在花媽媽的悉心照顧下,足月生下了孩子,在蘇州一過就是五年,蘇緣遠的到來,給蘇南景平淡的生活帶來了曙光,再加上花媽媽成功晉級成為花奶奶,一家三口過得雖然清貧,但是也算安穩,艾永也時不時的過來接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