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景一邊梳理妝容,一邊聽著身后花媽媽的嘮叨
“雨香呀,我看那個安公子挺好,長的不要說英俊瀟灑了,那身家也厚,花媽媽年歲也大了,哪里還能攔著你,時候差不多就贖了身子,花媽媽一早給你備嫁妝了”
花媽媽豐腴富態的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嗑著瓜子,還小聲的勸說道
“對了,那一夜那個安予墨真的都沒碰你呀,喲,這個男子可真是不可思議了,千金一擲,按照我花媽媽閱人無數的經驗,對你真的好哎,值得嫁,值得嫁”
南景也聽的有些乏味
“花媽媽,您都念叨一早上了”
“哎呀,我說的你得聽得進去才行,昨晚上我這從曲少爺那里打聽過了,就是不肯說,這么看來,這個安予墨來歷只怕是西北權貴哦”
南景手下一停,這一點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自從那一夜以后,安予墨來了三回也只是和自己聊聊詩詞和琵琶聽曲子,也不好問
“歡場女子,哪里能讓權貴認真對待的?他對我是有幾分真心,可是做不得數的,,花媽媽你也別再說了”
這邊晚間,安予墨吩咐了禁衛在樓外守著,獨自在書房翻閱書籍,
“公子爺,隴西來密信了”
“拿進來,”
列權雙手恭敬的把信封遞過去,隨即走了出去守著
這一晚上,安予墨的心一直吊著,還指名了讓他在門外立崗,一有消息立刻稟報,原來是為了等這封信
哪知不消片刻,安予墨一臉怒色走了出來,一把接過披風便向樓下走去
“公子爺,這么晚了您去哪?”
“清麗苑!”
列權不敢馬虎,隨即吩咐禁衛一路遠遠跟著,
安予墨也不坐馬車,一匹棗紅馬慢悠悠的走在建鄴大街上,晚風吹過他額前的劉海后,一時間清醒了些,書信他是收到了,可是這無可奈何,卻是這樣的深刻
隴西王的回信,直接否決了他意圖退婚的想法,并且不知道為什么,喝止他的行程,立刻回隴西,不得耽誤,這樣焦急的命令,安予墨卻覺得太不像自己父王的行事作風了
清麗苑外,安予墨拂去身上的灰頭土臉,整理了一下衣裝后踏步走了進去
老遠南景在房間里就聽到了花媽媽的聲響,便知道安予墨來了,只照了照鏡子,身旁侍女問道
“姑娘,您不換身衣服?”
南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衫裙,覺得尚可,便沒有麻煩
這邊安予墨走了進來,一眼便看到了南景盈生生的站在原地,清麗的模樣,一笑就好似天也變了顏色
花媽媽也是斥責
“雨香啊,怎么就穿這樣子的,快去了換一身”
安予墨說道:“不用了,”
待花媽媽與侍女退下去后,安予墨牽過南景的手走至窗前,窗外是十里秦淮的紅妝,一時間看的有些彷徨,
“景兒,簡單的白衫穿在你身上也是極美,建鄴城中,只怕尋不到與你并肩的了”
“皮囊罷了,你怎么了?面色不佳的模樣”
蘇南景站立在他身側,觀他面色,便知道心情不好,靜靜的陪伴在他一旁
安予墨定了定后,
“景兒,你愿意和我回家嗎?”
“回哪里?”
安予墨鄭重其事的說道
“和我回隴西,等我和家里商量之后,你嫁給我好不好”
南景等了月余,等到安予墨的求親,心中自然欣喜,自己對他并不是沒有動心,可是卻有些疑惑,好好的提起來這么著急
“阿墨,?”
安予墨索性攤開了說道
“景兒,我父親來信了,命令我即日回程隴西,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帶你一塊走”
“只是……”
南景忽然有一種感覺,不像是他說的那樣容易
“只是什么?”
“暫時我不能給你名分,或許!或許你愿意的話,先入府,等我和父親協商好了,便迎娶你”
“呵呵呵呵,阿墨,你真的有把握勸服家里愛我么?”
“胡說什么呢,我只喜歡你,當然”
南景也看向窗外,不禁說道
“你我初次相見的那一天,我的好姐妹,就是蘭春,她與我同時掛牌,后來便與那夜的蘇州才子譚如文定了終身,前日我與眾姐妹送她出了秦淮河,你也在的”
安予墨想起了,那日南景是由心的高興,他也衷心的祝福了蘭春他們
“景兒,好好的,怎么提這個了”
“阿墨,我想與你說,凡事不可勉強,我不愿成為你的負累,也不想你為難,”
安予墨卻急了,直接坦白說道
“好好好,景兒,我不強求,只是你不要輕易下定論,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的確,我有身不得已的地方,但是我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除了你,我安予墨誰也不想娶,我只想要你”
南景卻掙脫開了他的手
冷笑問道:“是么?”
“是!我安予墨對天發誓,此生非你蘇南景不娶!”
“那,曲悠離呢?”
剎那間,安予墨聽到這三個字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片刻后,小聲問道
“景兒,你怎么會說這個?”
“安予墨,你是不是覺得,我一輩子不知道最好?就這么做一個清麗苑的妓女,揮之則來,招之則去?跟你回隴西?讓我做你的妾侍嗎?隴西王府,權位鼎盛,能讓我一個青樓女子進門?你別再騙自己,我也不想你騙下去”
安予墨的臉慘白一片,被眼前瑟瑟發抖的女子,只覺得心疼不已,
“景兒,你在我心里是獨一無二的,前幾日我已經修書一封回隴西,希望勸服父王取消婚約了,只是……只是……”
蘇南景忽然諷刺的對自己笑了笑“只是我這樣的身份,你那隴西王府,只怕是邁不進去了?”
“那日,我見了曲少爺以后,才明白我們之間隔的何止是南北大地,而是身份使然,何況……你還有曲小姐的婚約,我蘇南景雖然是風塵中人,可也不會做那種下三濫的事,你走吧!”
“你見了曲悠易?難怪……難怪你,南景,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不喜歡曲小姐,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自己會來建鄴,都是為了遇見你,這樣真好,你明白嗎!”
蘇南景卻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我不會和你在一起,我根本不喜歡你,”
隨后,無論安予墨在門口怎么懇求,蘇南景就是不聞不問,直到天明之后,列權帶了禁衛過來,執意要安予墨奉王爺的命令回程,
安予墨不得不趕回去,最后只留下了那枚香囊,通過花媽媽的手遞到了蘇南景的床上
出城之時,曲彥一家過來相送,雖然建鄴城中傳揚著安予墨的風流韻事,可是透過曲悠易的口風,似乎沒有太過火,曲彥也不好多說什么,
這邊曲悠離笑得很溫婉,只說了讓他路上當心,到了若是有心倒是可以來封信
安予墨一把擁住她說道
“悠離,或許我不是你的良人”
“沒事……我相信你”
安予墨分開后,看著一派淡然的曲悠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曲悠易看著又覺得自己多余,正欲離開,卻聽身后說道
“予墨在建鄴期間,多虧悠易兄關照!來日,一定投桃報李”
曲悠易就是看著這樣陰陽怪氣的話,覺得奇怪,只拱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忘在了腦后
直到午間他出府之后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安予墨陰陽怪氣的
剛到大街上,便被兩三個會武的好手一麻袋套了頭,扔在巷子里就是一陣打,最后還給他扔河里了
事后想想,太肯定是那個笑面虎干的!太毒了吧?不就是多嘴和雨香姑娘提了幾句么!
他曲悠易也是自幼習武的,沒想到被打的這么隔應!不過事后倒真的不在意,畢竟他上回真的見到了雨香姑娘,還吃飯了呢
這么看來,這個安予墨一點不簡單,起碼不像在他家里裝的那么人畜無害!
又想了想一頓打換一次相見雨香姑娘
曲大少爺想想!挺值!
黃昏西下,沉睡了許久的蘇南景一睜開眼便看到了枕邊的物件,平緩的坐起身來后,一襲秀發不束,只緊緊握著其中的青玉扣,帶著隴西王室獨有的九龍銀紋,
她看著那般花紋,只覺得很漂亮,一想起這段時間和安予墨的相識,
“你是我蘇南景注定的劫數嗎?”
官道馬車上,安予墨一臉無生氣的詢問禁衛
“列權回去了么?”
“回稟公子爺,將軍已回程一個時辰,”
“知道了……”
這邊隴西王府書房中
王妃一邊吩咐丫鬟收拾了摔落的茶盞,一邊勸慰道
“王爺,墨兒只怕有苦衷,再者,又不是非要與曲家聯姻,何必強求兒子呢”
隴西王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可不好在妻子面前發火,只強忍著說話
“那個混賬東西,以為不知道他在建鄴做了哪些好事嗎?整日去秦淮河,流連下九流的煙花之地,只怕心都飛遠了,哪里像我的兒子,”
王妃的密探也回稟了些情況,只是覺得奇怪,按理說曲家小姐的容顏也是絕色,為何自己兒子單單中意了青樓的女子,只是溺愛安予墨,看著動怒的隴西王,只得耐心勸解,
“且不說這些了,王爺,目前形勢嚴峻,昨日傳來的密報,皇上病危,目前二皇子虎視眈眈,若是戰火一起,只怕江浙一帶不會安寧了,你之前的決定很對,是該讓墨兒早日遠離建鄴,看來,時間緊迫了,中原不比西北,始終是是非之地啊,”
隴西王握住妻子的手,老兩口只盼望兒子早日回來,不要牽扯其中
“哼,隨便那些人怎么打,我西北大地,諒任何黨派還不敢來招惹,最后還要費盡心思爭得本王的擁護,只是這一回要對不起曲大人了,若是那小子變了心思,還是要娶曲小姐的,大家閨秀哪里比不上那些青樓里破爛貨色,還是罷了!”
“消消氣,墨兒初到江南,被那些鶯鶯燕燕吸引了,年少氣盛的很正常,你別再這么貶低自己的兒子,”
隴西王看到妻子不高興的神色,,只得悄然閉了嘴,
這邊行程剛過了一半,安予墨躺在馬車上拿出懷中的一縷秀發沉思,這是他悄悄趁南景睡熟了藏起來的,這樣女人家的小心思,怕她知道了笑話
忽然前方城池響聲大作
“怎么回事?”
禁衛一面護著馬車,隨即向城中趕去打探后稟報
“公子爺,城中貼了榜文,皇帝于昨日駕崩,傳位二皇子。鎮守柳州的英王領兵勤王,已經在柳州宣布討伐”
安予墨腦海中快速閃過對策
年前便聽父王念叨,惠皇病危,只怕天下不會太平了,沒想到如此之快,二皇子一直臨近太子之位,又仗著嫡出身份清君側
發配柳州的英王一直以來因為出身低被打壓,早年間封了英王去柳州鎮守,多年來整頓城軍,頗有建樹,兩方結怨已久,只怕不會輕易作罷
“看這個情況,不走柳州城了,免得徒生變故,把馬車燒了,本公子騎馬一塊改道同城方向,”
夜間,安予墨剛收到了王妃的手札,其中也提到了皇帝駕崩的事情,也讓他小心謹慎,西北路途遙遠只怕要耽誤些時間了
這邊禁衛探子回稟
“公子爺,英王大軍已徹底占領柳州城,直奔江州,建鄴而去,過程中,屬下還探知,江州太守只怕早已有投誠之念,建鄴只怕朝不保夕”
“有幾成可信?”
“屬下是抓了英王軍中的一個參謀官,應該不假!”
“既然柳州是屬地,為何我聽著城中哀怨遍地?這是為何?”
禁衛探子沉默了一下說道
“此行,不止有英王屬下軍隊,還有聯軍吐谷渾五萬,所到之處,尸骸遍地,而且多年來,吐谷渾軍毫無軍紀可言,當真狠辣驍勇!”
“那宇文華真是瘋了,連吐谷渾那種悍軍都招惹進了中原!早有預謀啊,看來,能不惜聯軍吐谷渾,宇文華對杭州是志在必得,這些與咱們無關,盡快趕回隴西”
“留一隊禁衛,連夜回建鄴匯合列權,如果建鄴城能保,就在那等本公子,如果保不住……就把景兒給帶回隴西,確保她的安全!”
“公子爺!屬下一定誓死保衛蘇姑娘,”
“好了,本公子不是讓你們去送死,我隴西的禁衛那里那么不堪一擊了,只是擔心罷了“
公子爺,有列將軍他在建鄴保護蘇姑娘,更何況,建鄴檢閱使不是好惹的,那英王軍隊未必能占到便宜,屬下以性命保證蘇姑娘的安全,
安予墨動容了,隨即吩咐禁衛一分為二,副將攜五十名禁衛喬裝打扮,立刻星夜兼程奔赴建鄴
一邊,策馬不停的往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