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零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才到元汐的腰部高,她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元汐,元汐被盯得心下蘇暖,當下道:“元汐,我叫元汐?!?p> 這孩子瞧著實在太可愛了,叫著哥哥的聲音甜糯,元汐低身朝她笑道:“零一個人在這里做什么呢?”
花零臉頰天然粉紅,搭配著一雙靈動的眼睛,小鼻子小嘴,長得十分好看,但她卻繃著一張臉,沒有一絲笑容。此刻近距離看著她,元汐發現,她眼眶邊有些泛紅,方才應該在哭。
聽到元汐的問話,她朝著自己剛剛躺過的地方看了看,道:“零是來陪娘的,娘一個人會害怕。”
元汐左右望了望,這里除了他和花零,根本沒有看到其他人,“你娘在哪里?”
花零指了指身邊的地,道:“在這里?!?p> 元汐看了她指的地方,地面平坦,周遭長著許多那些怪異的植物,有幾株被壓得扁折了,應該是剛剛花零躺著的時候壓到了。
不會是說她娘埋在這里吧?
這也實在不太像是一個墳墓...
元汐再問道:“那你爹呢?”
花零轉頭看他,盯了一會兒道:“爹爹在家里。”
元汐僵著淺笑的嘴角,心道:“可不是自家的爹不在家里,還能去哪里呢?!?p> 此時,天上云飄開,露出圓月,月光照拂,眼前變得清亮起來,元汐低眼瞄到花零身后的一株花枝旁藏著一只手,那是一截手骨。
女孩注意到他的視線,繼續說道:“爹爹從不來花塚這里,從殺了娘那天起?!?p> 聞言,元汐震驚地看向她,他沒問,女孩就徑直說了駭人的話來。
花零一直冷著臉,見元汐一臉吃驚的表情,忽然笑了,道:“哥哥眼睛快凸出來了?!?p> 她只笑了一會,然后鼻子嗅了幾下,道:“哥哥是個人類?從剛剛我就覺得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了?!?p> 元汐站起,退了幾步,表情輕松,只問道:“你是魔族人嗎?”
女孩正視他,答道:“是。”
元汐從剛碰上這女孩開始,就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惡意,此時對方十分坦誠自己的身份,他本應該拔劍相向才對,但他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出手,只靜靜看著。
女孩也很有耐性,他盯,她也盯,兩相忽然無語,靜溢非常。
最后是元汐打破了平靜,他看著女孩身后那土里伸出的手骨,問道:“你爹為什么殺你娘啊?”
一來是真的好奇,二來她主動提起了此事,應該有什么想說的話,于是元汐便順著問起,稍微與她熟絡下,說不定能問出這是什么地方,還有其他人在哪里。
花零有問必答,“爹是魔族,娘是人族,爹讓娘生下花零之后,便殺了,這里都是這么做的。人族沒有活著的必要,只是為了繁衍魔族的后代而使用的暫時工具罷了。”
一聽,元汐忽然想起花零剛才所說的“花塚”,一眼望去,這一大片莫非都是....
他腳下不穩,一退,嘩嚓一聲,腳下踩碎了什么,他低頭一看,是碎掉一半的頭骨。
那頭骨有些年頭,踩下極其松軟,另一半的頭骨沒維持多久便也四散碎開,落成一地的灰。元汐看得出神,花零卻忽然轉移話題問道:“元汐哥哥是神嗎?”
冷不丁的問這一句,元汐抬頭看她,花零又道:“還是哥哥天生就喜歡死人多的地方,意念驅使嗎?....”
花零沒見過神,但想,神應該是無所不能的,所以憑空就出現在海遺音中心地界大概是可以的,但花零聽爹說過,如果神出現在這里的話,海遺音會有提示,現在并沒有任何警示,那他就不是神。還有一種可能,人類有時會有強烈的欲望和意念,可以沖破重重屏障,進入到異空間,到達平凡一生可能永遠都無法企及的地方。
元汐不明白她在說些什么,只是心下駭然,魔族已被困于尺寸之地,竟還能這樣濫殺。
他看向那玲瓏般的小女孩,心想,這孩子以后必定也會成為害人無數的魔頭,應該在此刻將她誅滅。他手握在劍柄,臉色躊躇,竟開口道:“我可以殺你嗎?”
元汐還在想,應殺,或不應殺,不由得念了出來。
花零一愣,道:“我說不可以,你就不殺嗎?”
元汐道:“嗯,你說不殺就不殺?!?p> 花零嗤笑道:“聽說人族很傻,很笨,果然不錯?!?p> 父親常說,人族極容易受到誘惑,稍稍幾句奉承、夸贊,他們便會像狗一樣對你忠心不二,利用完了,隨手扔掉就是,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娘親是這樣被哄騙進來的,在生子過后又被父親毫不猶豫地殺掉。
元汐嘆了一口氣,道:“我的確不怎么聰明,太繞腦子的東西我不會,零,我問你,這里除了我沒有其他人進來了嗎?我還有一些同伴,現在分散了。”
花零道:“最外面的入口是大風在守著,一般他會先引誘女人進來送到雙宿山,女人可以生子,對我們比較有用,其余的人如果自己主動進來的話,應該會放任不管。這里山形奇特,爹爹他們有設林障,人迷路了,自己出不來的。”
元汐聽完,心想寫荷應該是被送到雙宿山了,她的情況比較緊急,先找到她比較好。他往前走近,頓了頓,忽然道:“你為什么愿意跟我說這些?”
花零輕蹙了下眉頭,道:“你不是問了嗎?”
元汐笑道:“我問,你就說嗎?”
花零也笑:“我說,你就信嗎?”
元汐輕笑出聲,道:“我覺得你有些奇怪?!?p> 花零雖是魔族,但整體給人感覺和善,是個七八歲孩子的模樣,語氣卻極為成熟,性子比一般成人還要平穩,從見到元汐這個生人開始,未驚,未惱,未喊,與人交談,不疑不怕,說是魔人有恃無恐也好,說是天生親善也好,總之,給人一種十分不自然的感覺。
花零笑起來,嘴角幅度極小,只淺淺一笑,轉瞬收攏,似乎不愛笑,又似乎不常笑,嘴角牽扯不開,有些僵硬。
元汐想到,今夜如果他沒有突然闖入這個地方的話,這個女孩可能會躺在自己娘親的尸骨旁,獨自哭泣,獨自睡去,想到這里,覺得她小小年紀尤為可憐。
花零睜著她那清澈的眼眸望著元汐,元汐可以從她黑亮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只聽她道:“哥哥,你也不太正常?!?p> 元汐不知為何,忽然有種莫名的喜悅,好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好友一般,一見如故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情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