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恨意拳拳,何其響亮,太過突兀,在廳內啪的一聲傳開,略有回音。鄭思言臉被打歪了,人也被打懵了,她一手捂著臉皮刺痛的地方,麻滋滋的,眼里酸蘇蔓延,盈盈淚光閃爍,不是她想哭,是太疼了,她大概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打臉,真真疼死人了。
齊漠傻了一般愣在原地,吳關整個心吊在喉間,心驚膽戰地看著三人的表情變化。齊宣兒手掌微抖隱在身后,抬起下巴道:“就是你們東華國才會害得我二哥哥變成這樣的,都是你們的錯,你還敢站在二哥哥身邊惹他不快。”
她突然打了人,總會有個說法,這邊她說完,廳里進入死一般的寂靜。齊宣兒不去看鄭思言的臉色,怯怯地側眼去看齊漠,只見他以一種很神奇的眼神看著自己,似乎并沒有生氣,在她稍稍安心時,隨她同行的姑娘忽然驚嚇出聲,喊道:“公主?。 ?p> 她先看的是姑娘們的方向,余光看到右邊臉面陰影覆來,卻已來不及,鄭思言一掌停在齊宣兒的臉上近處,是及時剎住的力,一股風流從她臉上拂過。
齊宣兒嚇了一跳,身體本能往后躲,兩腿沒穩住,重重地跌撞椅桌,灑了一地的茶水。
公主趴在地上狼狽,驚怒地看向她,鄭思言揚著手,以一種冷酷的語氣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一次。”隨即突兀地笑了笑,“你還小?!?p> 她那股冷峻的殺氣撲面而來,齊宣兒竟生生被嚇住了。
齊漠一旁看著,從心底里甦起一股懼意,他不由得滾動輪椅往后移了幾步,而后撞上走來的宰相之女陸流鶯,她抵住輪椅,輕聲問道:“殿下,怎么了?”
這邊怒氣沖天的鄭思言轉頭看,那姑娘溫婉面相,說話聲音小,很溫柔,見鄭思言看著她,便兩眼直視微笑道:“王妃娘娘說得對,公主還小,不懂事,她也是因為過于愛護哥哥了,才會一時沖動,還望王妃能原諒她一次?!?p> 她站在齊漠身后,輕扶著他的輪椅,向著這邊鬧事的兩個小女孩調解糾紛,鄭思言與齊宣兒確實一樣歲數,但陸流鶯看起來并不比她們大多少,語氣姿態卻像個大姐姐一般。
鄭思言已說了看齊宣兒年紀小,原諒她一次失誤,此時陸流鶯客客氣氣以一種親屬般的語氣再請求原諒,位置走位很曖昧,此情此景,三人才是一家人,鄭思言她才是那個上門滋事的外人。
戶部尚書之女江容容上前扶起齊宣兒,毫不客氣道:“公主畢竟是陛下的女兒,王妃也要懂得分寸,怎么可以推倒公主呢?”
幾人幾眼,同仇敵愾,鄭思言看向齊漠,齊漠一碰觸到她的眼神,立馬移開,她忽然覺得無趣,冷著臉掃了他們一眼,什么也沒說,兀自就走出去了。
當晚齊漠訕訕來道歉,鄭思言早早睡下,并不知曉。
東華國南境
十二月中旬,天氣驟冷,偏臨大雨連下了數天,濕冷入骨,這日清晨起床,鄭琦頭疼得厲害,身體很重,蓋著被子起不來。
蕭宇陵自己起來穿衣,漱口,端坐在桌吃早飯,吃完,他想再讓他睡下去也不行,得叫他起來吃點東西,至少吃完再睡。
“鄭琦?!?p> “干嘛?!?p> “起來吃早飯了?!?p> “不吃?!?p> “起來...”
“我說不吃!”
太子殿下頓住,李超云也頓住,他早起溜圈,過來看看,剛好聽到那一聲怒吼。兩人面面相覷,默默退了出來。
自那妖人谷一行之后,逃出生天的幾人感情深厚了許多,李超云是個豪邁的人,已然將他們當做患難與共的兄弟,常常過來走動聊天,喝茶。太子殿下則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不顧及身份,與他們嬉笑玩鬧,同桌吃飯,所以大家也變得隨意起來。
鄭琦是太子殿下的貼身護衛,與他同住在一個帳篷里,李超云他們也經??吹教拥钕伦约赫疹欁约旱臉幼樱晳T鄭琦目無君主的態度了,也因為習慣了,他們看著看著,也莫名的覺得太子殿下脾氣甚好,很好接觸。
但今日似乎過了頭了,這明顯是主仆位置顛倒了。
太子殿下與李超云說:“鄭琦好像身體不舒服,得叫軍醫過來瞧瞧。”說完,就自己走去叫人了。
佇立在帳篷外的李超云,看著急急加了兩步并走的太子殿下,心里覺得鄭琦大概上輩子救了國,才會碰上這么好的主子。
林華忙著整理藥材,忽然被一把拉走,看太子殿下神情急迫,他以為鄭琦發生什么大事了,連忙跟著他跑。
見李超云等在篷外,一臉揪心,更是心里犯怵。
一見鄭琦躺在床上,兩頰泛紅,把脈方知,他發燒了。
林華木然眨了幾下眼,抬眼看向兩人,道:“天氣冷,他受不住,喝點藥就好了?!?p> 這邊鄭琦沒睡,皺著眉頭,憋著一口氣,聽到林華說話,直接道:“不喝!”
二人俱驚,這小孩子家家的語氣是怎么就從他嘴里說出來了。
“得喝藥身體....”蕭宇陵老媽子般勸道。
“我說不喝??!”對方殺氣極重,他沒說完。
李超云一旁看熱鬧,忽然被一股殺氣震懾到,心有余悸問林華道:“這發燒都會變成這樣嗎?”他長這么大從來沒生病過,不知道發個燒,會連脾氣也變了。
鄭琦常以溫和待人,對人又極有耐心,臉長得又漂亮,把軍營里的小伙子都迷得七葷八素的,現在這幅面孔還是第一次見。
林華搖搖頭道:“生病的人心情都不太好,這也是正常的?!?p> 李超云看了一眼在床上瞪著他們仨的鄭琦,瞥嘴道:“這火氣也太大了吧?!?p> “那我先倒杯水給你喝?”
“..........”
鄭琦不應,太子殿下已匆匆忙忙去倒了一杯水,撇開擋在床前的林華,輕輕扶他起來,遞到他嘴邊,哄他喝下,再緩緩扶他躺下。
兩人汗顏,覺得這太子殿下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蕭宇陵伺候了鄭琦一天一夜,鄭琦迷迷糊糊睡了一天,隔天一起來,精神抖擻,見到誰都照常友好的打招呼,拿了早飯,到太子殿下床邊,看他衣服都沒脫,頭發束著就那么睡著,調皮地朝他耳邊大喊一聲:“殿下,吃飯了?!?p> 太子驚起,嚇得頭暈腦花,李超云拿了早飯過來,喝道:“你輕點,昨晚照顧你一夜了,才睡下一會,你有沒有良心啊?!?p> 鄭琦一愣,擺明了什么都不記得了。
蕭宇陵困著一張臉,仍不忘笑笑問他:“好點了嗎?”
鄭琦沒良心地笑道:“我又沒怎么?”
李超云正想開罵,一小兵跑了進來,說要給鄭琦一封信,大伙齊齊看過去,那信封上遍布是歪歪扭扭,一會大,一會小的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