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琦看他那樣,簡直笑翻,堂堂太子竟害怕蟲子,太搞笑了,他笑得極其大聲,毫不收斂,蕭宇陵雖有些慍色,但看他手上有蟲,忍了。
太子殿下十分戒備,迂回邊緣走著,跟鄭琦保持一定的距離,鄭琦站在原地沒動,看他步步為營,眼睛直盯著自己,收了笑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拔腿就追。
這邊蕭宇陵盯他很久,他一動,他立馬就跑,鄭琦追在后面,喊道;“太子殿下,等等我啊,殿下!”
他晃著那黑蟲,笑得十分邪惡。
蕭宇陵聽他叫喚,也頻頻回頭,威脅道:“別靠近我,你等著,我....啊!”他不看路,只顧回頭沖他,又摔了一次,但太恐懼了,爬著站了起來,再跑。
兩人嬉鬧著跑過隊伍,沖在了最前頭,洛童望著僻靜的這條小路,最先發言:“此行不是應該偷偷摸摸比較好嗎?”
李子祐低頭一笑,道:“太子殿下真可愛。”
年輕醫師林華憨笑道:“這夜里好靜啊。”
李超云黑著一張臉,道:“我就不該跟著一起來。”
.............
眾人無奈,但前行路上,精神不再緊繃,稍微放松了些,三三兩兩地也互相說了幾句話。
鄭琦追跑了一段,只是逗逗他,也不想嚇他太過,當著他的面把那稀罕獨角仙放走,攤開雙手,晃了又晃,蕭宇陵才允許他靠近。
今夜冷風稍起,寒凍刺骨,幾人嘶嘶切著牙,蕭宇陵皮膚白皙,經這么驚嚇瘋跑,起了一身汗,倒是不覺得很冷,只是鼻尖紅了起來。鄭琦在他身邊,并肩走著,有感視線射來,側頭去看,蕭宇陵斜瞇著眼在瞪他,他看著鼻尖那一點紅,朝著太子殿下微笑了下。
眾人漫步走著,不多時,已來到山谷入口,蕭宇陵未做片刻停留,第一個先走了進去,鄭琦隨后,其余幾人相互對視一番,也一個個跟上。
大家保持著警惕心進谷,一進入谷內,忽然暖和了許多,與外頭的溫度明顯不同,一個冬季,一個春季;走了一段路,溫度似乎又上了一個等級,逐漸熱了起來。
出行前每個人穿的都是厚實的皮衣和層層衣衫,明明是深夜,卻有一種被烈日烤著的感覺,眾人大汗淋漓,尤其蕭宇陵,紅撲撲的臉頰,眼瞼上汗如淚下,頻頻濕糊了他的視線,他不停地用手去擦拭。
鄭琦遞了一壺水給他,他無力地擺擺手,神情倦怠,熱得迷迷糊糊的。
這個氣溫一直在往上加溫,越往里走,越熱,林華走在最后面,腿腳虛軟無力,手扶一樹干停歇片刻,他眼里視線開始變得不清晰,前面走著的人在他看來都歪歪扭扭,有的身體還直接斷層。
夜里視線其實也該是看不清楚的,但是此時竟好像擁有了夜光眼一樣,就連人身上穿著的衣衫繡紋都看得清楚,與白天視物的精細程度無異,這熟悉的眼糊感也跟看著烈日曬地時一樣有一種地面浮動、平面歪斜的感覺。
他閉眼靜心,忽地聞得一陣潺潺流水的聲音,聽著清涼,他頓時有了點精神,順著聲響朝著底下看,路壁下方不遠處有一條小溪,他欣喜喊道:“殿下,這里有條小溪,我們休息下吧。”
眾人在前方拖著步子,走得生不如死,忽然聽到林華叫喚,只聽得“小溪”二字,個個猶如找到了救命草,轟轟地跑來,“哪里,哪里?!”
“哇,真的誒,我要洗澡,快黏乎死我了!”跟林華來的另一個醫師陶俞沒比林華走得多遠,因此他第一個跑到林華位置,急匆匆地就往下走,誰知腳底一滑,滾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接著一陣慘叫聲回蕩,期間咚咚幾聲,好像撞到些什么東西,沒有卡住他,他依然往下滾動,直至一聲鏗鏘有力地哐當響來,上面的人才知道他應該落了地。
林華根本來不及阻止他,眼睜睜看他摔了下去,把他嚇得夠嗆,不住狂喊:“陶俞!陶俞,你沒事吧,陶俞!!”
幾人本來也是急哄哄地,一看陶俞那架勢,探著頭作壁上觀,沒跟著往下走。
林華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李超云看不過去,拉著幾根樹藤,蹬著腳快速落了下去,其余幾個將士猶豫片刻,也學著樣一起下去了。
蕭宇陵看起來真的很不舒服,呼氣粗大,有人叫他,他極緩慢地回了頭,走了兩步,終于眼前一黑,即將倒地。鄭琦心思雖也被轟轟跑跑的人群吸引,但余光看他直直往前墜,反應極快,閃身到他面前,蕭宇陵穩穩倒進他懷里,頭頸晃了兩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鄭琦手撫上他的額頭,很燙,輕柔喚道:“殿下,殿下,醒醒....”
蕭宇陵迷迷糊糊間想去答應,眨了兩下眼皮,實在無力到了極點,眼一閉沉沉昏睡過去。
一高臺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色底衫,獨自站著,天上正下著雪,他瑟瑟發抖,口里吐著寒氣,他乖乖杵在那里,一步也沒動。
忽然一紅色液體從面前襲來,噴灑開來,染紅了他的衣衫,由于太過突然,他本能地緊閉雙眼,一絲涼意浸入臉頰,他憋著一口氣沒有呼吸,等到再睜眼時,除了那一對淺藍色的眼眸,他整張臉都是血一般的紅色。
“去死!”
臺下提著一桶的那人,正是往男孩身上潑狗血的人,他低狠地說了一聲,周遭一片寂靜。
“去死。”
又有一人喊起。
“去死啊,去死,去死。”
此起彼伏,一個個越喊越大聲,越喊越仇恨,發自內心的吶喊,聲聲入耳,真的希望他去死。
那男孩自己一個人站在臺上,看著臺下搖旗吶喊,眾志成城喊著那兩個字,到最后達成一致的默契,幾乎同聲共起,所有的聲音都聯合到了一起,響徹天空。
有人看到那男孩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么,但由于“去死”的聲音完全不停,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么。
男孩流著血淚,口里反復說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好,好,我死,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