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閨蜜,一般都是“有難同當”的。就在任芮遭遇難以言說的境況時,丁嚀這邊也是如此。
教學樓,去往三樓的臺階上,站著一個男孩和女孩。女孩比男孩站得高了兩級臺階,可因為男孩長了一米八左右的個子,反倒使兩人的視線持平了。
女孩穿著一件和她書包同色的白鴨絨長款羽絨服,下面是慣常穿的黑色校服褲和白色運動鞋,粉羽絨帽兜扣住她的小腦瓜。她白皙的小臉微有紅暈,像是被誰給騙得涂了腮紅,額頭冒有汗珠,往日淡粉的小嘴巴如今卻仿若藏了甘甜汁水的紅柚,精巧的鼻梁處賴著三兩顆可愛的雀斑。
當她看到身后的男孩時,呆然無神的眼眸里漸漸出現了那個叫“意外”的情緒。
男孩卻比女孩淡定許多。他將紅校服上衣的衣領高立,更顯得他身影頎長。一頭碎發被寒風吹得稍有凌亂,相襯之下,那雙平常精神專注的星眸卻變得有些微的迷蒙意味。但他嘴角緊抿,看起來心情并不怎么好,像是……像是……沒睡醒。
兩人都相顧無言。外面寒風凜凜,將樓梯間、也就是男孩身后的那扇單窗震得發出細微的聲響。整個大樓里,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
“丁嚀,”清冷的聲音,令女孩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就是這種,如潺潺泉水的聲音,不僅冷徹,更清誠。她對這聲音莫名地很敏感。
“嗯。”她回答,鼻音濃重。
丁嚀退了燒,又休息了一天半,之后就被劉美云趕來學校。當她背著裝有厚厚的六本練習冊和一本小說的粉書包到了學校門口時,前門的看守大爺因為她沒有請假條,就死活不讓她進大門。
無奈之下,丁嚀只能又繞了個大圈,吭吭哧哧地跑去后門,找李爺爺幫忙,讓她進去找老常補請假條。
好不容易混進了學校的大門,她又遇上了作惡的大風。刺骨的寒風猛烈地襲向她,推扯她,令她原本就很重的書包更沉了沉。等風勢弱了點,丁嚀就立馬拽緊肩帶,腳下如兔子般,奔進了教學樓。
剛進來爬臺階時,丁嚀就感覺到了異樣。起初,她并不知道這種異樣究竟是從何而來,直到她爬到二樓,看見:幾扇教室門就那樣大開著。頓時,她心里就清楚了點兒,自說道:
“要不是組織了什么活動,要不就是放假了。如果是放假,小芮會告訴自己的。那么,就剩一種可能了。”
盡管有此猜測,丁嚀仍堅持要去教室。
“欸,算了,還是去看一下吧,萬一他們都在上課呢。再說了,我還要放書包呢。如果全班人都不在教室的話,就再想辦法,這樣才最保險嘛。”因為沒人,所以她的聲音也無需刻意壓低,“嗯,對,就這么做。”
像是為了證明她的推理能力似的,當她剛爬了幾級三樓的臺階時,就聽到整個樓梯間傳來的另一雙腳步聲,且離她愈來愈近。
丁嚀不禁駐足,好奇地轉身望去。
然后,她就悲催地看到了……位垚。
自從那晚過后,位垚就成了丁嚀目前最不愿意見到的人。不是怪他,畢竟幫不幫扶自己這個“怕狗的慫貨”是人家選擇的自由。她很清楚、很理解、也很認同一句話——誰都沒資格強迫別人為自己幫忙。
可是,可……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拒絕,而且還把他嚇跑的那個場景,丁嚀就覺得既窘迫又羞恥,暫時沒法面對他。本以為會晚點才見到他,自己可以仗著班里人多事忙,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但,一切卻沒按她預設的線路走。
“你那什么表情?”
位垚再度出聲,將魂飛天外的某人給拽了回來。
丁嚀很好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那一抹嫌棄,于是,心情更加郁悶了。
“感冒了?”
她點了點頭。
“活該。”
丁嚀覺得這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他沒有一分錢的愧疚就算了,但也不要……幸災樂禍吧!
“誰讓你傻傻地等在那兒的?”
要不是怕狗,你以為我愿意呢,她腹誹。
“不是吧,你怕狗怕成那樣?”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似的,位垚訝然。
他雙手插在褲兜里,邊問丁嚀,邊踏完他倆隔著的兩級臺階,“那你之前是怎么回家的?”
丁嚀看著比自己又高了點,且離她極近的這人,那雙星眸瞇著,復雜并探究地凝視著她。
丁嚀不喜歡這種眼神,非常不喜歡。
她心底突然冒了火,暗暗深呼吸了下,緊揪著書包的肩帶,平靜如古波的眼眸直視位垚,溫聲道:“怕成哪樣,都……都不用你管。”
面對他,丁嚀發現自己會像面對老師一樣緊張,會不由自主地結巴。
她鄙視這樣的自己,她要立刻遠離這個人。
可天不隨人愿,幾乎是在察覺她要逃走的那一秒,位垚就馬上用右手勾住了她書包上的那個小勾帶。
所以,接下來的畫面就是:
位垚巋然不動地欣賞著,丁嚀像一只被抓的小雞,死命地撲騰翅膀,卻無法移動一步。
欣賞了半刻,他無奈開口:“膽子不大,脾氣倒不小!”
因為丁嚀背對著他,所以他沒法看到她的表情。不過正好,方便他解釋:“那晚我真的有急事,不是故意離開。事情結束后,已經很晚了,我以為你早就回去了。可,可我沒想到你還等著……”
丁嚀覺得他不解釋還好,不解釋,自己就覺得沒什么。一解釋,她突然感到一絲委屈了。
“你……你不要……不要亂想,我不是等你,我只是……只是怕狗,之……之前被狗咬過。”
時間在此刻仿佛靜止了。
位垚愣怔了,星眸里涌現的歉意沒人看到。
“我昨晚給你發信息了,最后一條為什么沒回我?”很蹩腳的轉移話題。
昨晚?
短信?!
難怪劉美云瞧著那么別扭,一副死等著她,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丁嚀回頭,問:“你發了什么?”
“你沒看到?”位垚看她有點迷糊,疑惑:“你還給我發了條短信‘你是誰’?”
丁嚀的心立馬咯噔了下。
“還……還有呢?”
“你不清楚?”位垚瞧她那抖索的樣子,瞇眸,“我問‘你的賭約是什么?’后來你就沒回我了。”
劉美云,好樣的,丁嚀咬牙想。
“你沒收到。”位垚了然,陳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