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亮星當值。
118班的所有同學都離開自己的座位,繞著教室站了一圈,靜等著明麗真的“指點江山”。
“其他班是按照身高大小來排座位的,我們班就按照成績吧。”明麗真兩手撐著講桌,邊說邊看了看學生們的神色,“下面,我點到誰,誰就先選自己的座位。”
眾人的神色都無任何波動,只是木木地站在那兒,仿佛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
“丁嚀,”明麗真拿著那張中考時的成績單。
“到。”丁嚀溫溫地應道。
“你是第一名,可以優先選,開始吧。”
明麗真的話令許多人都更加注視著這個比較陌生而又神秘的女孩兒,更加認真地打量這個“第一名”,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些灼人的視線,令當事人略感壓迫。
不過,丁嚀很確定,她又覺得很慶幸,有選擇權總比沒有好。于是丁嚀努力忽略那些目光,既興奮又忐忑地掃視那七列八行的全新木質桌椅,心想:
“一到三排直接不考慮。為什么?開玩笑,我還要偷偷看小說呢,坐前面容易被發現,死得快!
就選第五行的左邊吧,既可以躲避窗外領導主任的臨時抽查,又可以逃避上課老師的視線追蹤。另外,還是坐緊鄰過道的位置吧,出去回來都比較自由,又不用麻煩別人。嗯,一舉三全!”
“如果選好了就先坐那兒。”明麗真的聲音適時傳來。
遂丁嚀就乖乖地坐了。
“接下來——”
丁嚀坐下后,才發現,前面好像少了什么,空空蕩蕩的,很是別扭和不安。
“位垚,”
對,是了,是他。少了那人的“背影屏風”,即使坐第五排也躲不過上課時老師的視線追蹤了。
她剛剛怎么沒想到,欸,失算了。
丁嚀眉毛耷拉著,沮喪地托腮。
“該你選了,除了丁嚀坐的那個位置外,其他座位任你選!”
明麗真話剛落,就見某人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大步流星的朝丁嚀所在的那個方位走過去,星光流轉的眼眸也直直地盯著丁嚀。
所有人都凝視著他的舉動,王戈:“我擦,老大這是——”
等位垚走到丁嚀的那個座位時,停了腳步。
所有人都震驚了,有人低聲議論:“不會······他不會是真想做第一名的位子吧?”
旁人附和道:“有可能。哇哦,刺激!”
丁嚀此時也蒙蒙地,仰頭瞧著他。
她倒不擔心這人想坐自己的位置,關鍵是她想讓他坐自己前面,要知道,“背影屏風”不好找啊,全班僅此一個!
明麗真剛想再出聲提醒,人已經選定了座位:丁嚀的后面,第六行第六列。
所有人設想的情況和矛盾事件沒發生,頓感無趣,又恢復了清新寡淡的模樣。
等后面那人坐下時,丁嚀不禁挺直了背,看著異常的振作。實則,她內心里哀嚎不已。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
站著的人煩躁皺眉,坐著的人昏昏欲睡。
“關雅珊——”
那個內向的女孩兒挑選了靠窗的位置,第二列第五行。
緊接著,沈敏敏坐了關雅珊的同桌,第一列第五行。
丁嚀的同桌,依然空位以待。
沈敏敏給丁嚀打了個抱歉的手勢,丁嚀回以淡淡的微笑。
丁嚀不意外,也沒太大的情緒。
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的人,有的人會和你是熟悉的陌生人,有的人會是你的仇敵,有的人會是你的朋友,而有的人會是你的好朋友、親人、或是愛人。而我們的精力有限,關心和守護最后的那部分就好了。
“上官臨——”
……
“王戈——”
“老大,我來了!!!”光頭興奮且激動地跑過來,坐了位垚的同桌。
丁嚀覺得這人真的很有喜劇感。
“任芮,”
沒人站出來。
“任芮——”明麗真又喊了句。
她覺得明麗真比劉美云的記性還差,昨晚是明麗真自己通知全班的藝術生在晚自習的時候去藝術樓上課的,結果,今晚就忘了。
“老師,藝術生上課去了。·”有人比丁嚀搶先道。
吱——
“到······到了。”有個穿著和黑夜一樣的墨色衛衣,外面套著蜜蜂黃校服的短發女生,氣喘吁吁地推開了教室的門。
有時候,歷史性的時刻總會有些驚人的相似。
幾個月前,是丁嚀推開了那扇門,吸引了所有人好奇的視線。而如今,這個人變成了任芮,此刻,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她。
“老師······我可以······可以選了嗎?”
任芮不顧別人的想法,她目光探尋片刻后,望向了被明晃晃的燈光照得很是耀眼的丁嚀,沖她眨了眨眼。
“可以了。”明麗真點了點頭。
之后,丁嚀就見任芮信步朝她的方向走來,距離漸漸縮短,任芮額頭的汗珠越發明晰,她的臉色通紅,雙手插在上衣兜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挑著眉,一副拽拽的模樣。
猶記得:
初一,也是這個女孩兒,嘴里嚼著泡泡糖,著一身粉色的運動服,頭發被兜在上衣的帽子里,手插在上衣口袋,然后大踏步地跨到她的桌前,對她說:“小爺我需要一個同桌,看你這么可愛,那就是你了!”
明明是她先占的座位,但這女孩卻說得那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仿佛她是個男的,要給自己找個合適的媳婦。
“小爺我需要一個同桌,看你這么可愛,那就是你了!”任芮眼眸亮晶晶地俯視著她。
同樣的話,同樣的表情,同樣霸道的人,真的······真的是······這人啊,總有讓自己感動的本事。
丁嚀和任芮會心一笑。
而后面的那個瘦高身影,盯著前面某人的發絲兒,眼神像在發呆,不斷摩挲手里的那支中性黑色筆。
······
經過一個晚上的“凌遲”,哦,對一些人來說,是“凌遲”,成績越靠后,意味著站的時間越久。
楊數和甲賢良、王彭飛那些人,最后選無可選,坐在了中間的最后幾排。
“這次調完座位,估計很久都不會變動了。”明麗真望了望窗外,繼續說:“另外,這一共有八行,兩行為一個小組,如果你們學習上有什么問題的話,可以先組內討論解決,實在不會了,就來辦公室找我和其他老師。知道了嗎?”
“知——道——了——”眾人軟綿綿地異口同聲。
“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香消······”明麗娥手機響了,“喂?”
等她走后,教室像突然被點燃的炮仗,炸了。
瞬間,傀儡們都終于逃離了魔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你說,明麗真她是不是有病?別人都按身高排座位,她偏偏按成績。”
“就是,而且,都已經過了幾個月,她才調座位,人家都早調完好嗎?”
“我看啊,她對我們根本一點都不上心。”那個男生突然壓低了聲音,“之前,我在走廊里遇到她,偷聽到她和另一個女老師抱怨,說這個破學校騙她過來,可好幾個月了都沒給她發工資。”
“那這也不能成為她對我們不負責任的借口吧,誰讓她這么蠢!”
“就是······”
丁嚀偷聽了幾耳朵后就作罷了。
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丁嚀轉過身,就撞上了那雙星光流轉的眼眸。
“學霸?”
聽到有人叫她,丁嚀逃似的移開視線,看向王戈:“你叫我?”
“學霸,你的英語好嗎?”
看著王戈滿含期待的眼神,丁嚀撲哧一笑:“還可以。怎么了?”
“才不是,我家小嚀嚀可厲害了,她對單詞過目不忘,每次的英語成績都幾近滿分。”任芮加入了聊天。
“真的?!”
“那當然!”那自豪的神色,仿佛說得是她自己。
丁嚀在底下揪了揪任芮的袖子,示意她收斂點。
“學霸,我們打個商量唄?”
“什么?”任芮幫丁嚀問。
“我們······可不可以借鑒一下你的英語作業?”王戈笑嘻嘻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你——”旁邊這人又垂下了頭,握筆寫東西,但仍不忘糾正王戈。
“對,是我,是我,可以嗎?”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人家剛還幫過自己,遂丁嚀打算答應。
下一秒,任芮插嘴:“憑什么?”
“我家老大化學和物理學得好,我們······彼此借鑒?”王戈看著任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