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女兒現在就跟別人談戀愛，要是哪個混小子耽誤了她的前程，我一定會要他好看。”即便是在他們的臥室里，還關上了門，我依舊能聽到爸爸那憤怒的話語。

　　不知道媽媽跟他說了句什么，他后來也不再那么大聲地說話了，依舊站在餐廳里的我現在只能聽到他們倆小聲的竊竊私語。

　　我不免覺得有些可笑，兩個都把自己的人生活得那么失敗的大人，有什么資格來教訓我，指揮我的人生，難道是想讓我的人生也變得和他們一樣才行嗎？雖然我年紀不大，還沒有足夠的閱歷，但我從很早以前就暗自下了決心，我一定不要變成像我爸媽那樣的人，我要好好讀書，努力考一個好大學，去到一個離這里越遠越好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的新生活。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想著要逃離這座城市，這個家庭，這對生我養我的父母，我得逃得越遠越好，似乎這樣，我才獲得真正的自由和快樂。

　　應該是幫爸爸處理完傷口了，媽媽打開臥室門走了出來，爸爸沒有跟她一起走出來，看來是經她叮囑在臥室里好好休息，只要她一個人出來跟我談就夠了。我冷眼地看著向我走來的媽媽，總覺得在這一刻我不是很認識她。

　　媽媽把我拉到了沒有玻璃渣子的餐桌另一邊，帶著我一起坐下，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就開始說話了：“涵涵，你很喜歡那個男生嗎？”

　　我沒說話，點點頭。

　　“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快樂的，并且他能給你帶來很多正面的情緒對嗎？”媽媽似乎是窺探了我心中的秘密一樣，即便我什么都沒有說，但她還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再次點點頭，詫異地看著她。

　　媽媽笑了，這笑容里帶著些許殘忍和傷感，“你覺得你跟他會在一起一輩子嗎？你們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情？”

　　我沉默了，很顯然媽媽問的這個問題是我并沒有考慮過的，我只是知道我現在跟他在一起很開心，而我跟他離未來最近的目標，也只是一起努力學習考個好大學而已，我們甚至都沒有商量過要一起考哪個大學。

　　“好吧，那我就先不問你那么遠的問題。”媽媽繼續說，“你跟他到目前為止吵過架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但隨即又點點頭，“吵過，但都不是很大，后來我們又和好了。”

　　“涵涵，我說的不是那種小打小鬧的吵架，而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你們倆都不肯為對方妥協的那種。女孩子的很多小心思和想法男孩子都是可以包容的，因為那并沒有觸及到他們真正的底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后你們真的為了某種原則性的問題吵架，你們會怎么辦，哪一方要先低頭？”顯然媽媽作為過來人這些問題要比我想得更深刻。

　　“我不懂。”我迷茫地看著媽媽，我不知道什么叫觸及對方底線的吵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觸及原則性的問題，我只知道，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是一個懂事的人，如果真的觸及到了對方的底線，我不會沒頭腦地去觸雷。

　　“我舉個例子，如果他父母要求他以后就留在本地讀大學工作，而你非要去外地讀書，你怎么辦？你是想他妥協還是你妥協，還是你們異地戀？”媽媽似乎很早就看出我想去離家遠的大學了，所以當她拿這個當例子說出來的時候我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很清楚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妥協而放棄遠離家的這個好機會。

　　“再舉個例子，你們倆心里的道德標準尺度不一樣。比如你覺得有了男朋友之后就不應該跟其他異性接觸了，但是他身邊卻經常還有異性朋友環繞，你質問他，他卻說只是正常的社交而已，又沒有什么過分的親密接觸。但你就是受不了，你要怎么辦？要求他不要跟除了你之外的其他異性接觸，還是你也報復他找更多的男性朋友出去玩？或者說你們各玩各的？”媽媽的閱歷真的比我豐富多了，她或許已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問題，所以當她把這些問題全都拋給我一個還處在戀愛甜蜜初期的人來說，我真的束手無策。

　　“媽媽，我相信他不會這樣的，他很好。”我還在為自己的愛情蒼白無力地辯解著，我不知道在這一刻我是相信湯浩瀚，還是相信我們的愛情，還是只是單單地想讓自己的愛情在媽媽面前看起來堅強一點。

　　“好吧，如果你堅持這么認為的話。”媽媽點點頭，“那么我和你爸爸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狂妄自大地相信一切有關愛情的美好。涵涵，我這么說并不是想打破你的美好幻想，我知道在你這個階段的愛情有多么甜蜜，我也不反對你現在這個階段去體驗愛情的感覺，但是我不想你因為愛情而耽誤到了學習，從而讓你沒辦法考個好大學。”

　　或許最后那一句話才是媽媽想要告訴我最現實的理由，跟班主任說的沒什么差別，為了讓她放心，我向她保證，“媽媽，我絕對不會因為談戀愛而導致學習成績下降的，你看我的成績不是一直都這么好嗎？而且，他的成績也不差，或許我們兩個可以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這樣的話就最好不過了，如果你能保證的話，我也就不阻止你和他談戀愛了。”媽媽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這是關于你學習上的問題，我想我們已經解決了。但我還是得告訴你告訴你，選擇戀愛是你自己的決定，以后所有的甜蜜和痛苦，你都得自己承擔，不能有任何的后悔。”

　　“我向你保證談戀愛不會影響我的學習。”我鄭重其事地說著，“我也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為我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而后悔。”

　　“好孩子。”媽媽看著我，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東西，我現在還沒辦法看懂。

　　“好涵涵，你要加油，不管是學習還是愛情，不要像媽媽這樣，不要像媽媽這樣……”我可以肯定她后面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但是她卻忍住了沒有把它說出來，而是一把把我抱進了她的懷里。

　　雖然我沒有感覺到她的眼淚掉落在我身上，但我還是可以從她那不斷微微抖動的身體中感覺出來，媽媽哭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哭，但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的緣故，我也有點想哭。因為什么而哭呢？或許是我的愛情，或許是我的親情，有時候覺得它們離我很近，力量強大到足以摧毀一切現實的阻礙，有時候又覺得它們離我很遠，虛無縹緲到我最需要它們的時候，它們卻一個都不在。

　　我到底應該相信誰呢，媽媽，湯浩瀚，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