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的錢，那是要給涵涵補課用的，不能給你。”媽媽拉住了站在一旁的我的手，我能透過她微微顫抖的手掌感覺到她越發恐懼的內心。

　　“你的錢？”爸爸突然不屑地笑了，“那難道是你辛辛苦苦賺回來的？你藏了老子的錢還敢說那是你的，快給我拿來！”

　　“不拿，涵涵也是你的女兒，她想補個課有什么錯？”媽媽為了我仍舊在跟爸爸爭論著。

　　“補課有什么用？外面老師教她的知識學校老師也同樣可以教她，錢給了別人就是別人的了，不如給我，還可以錢生錢。”爸爸站了起來朝臥室走去，“就算你不給我我也知道你把銀行卡藏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就是了。”

　　“你又要把錢拿去打牌了嗎？這個家難道被你輸得還不夠嗎？你到底還要賭到什么時候啊？”媽媽也趕緊起身跟他走進了臥室。

　　“你個女人懂什么？打牌有輸也有贏好嗎，我贏了給你錢的時候你怎么不阻止我再出去打呢？”我聽到了爸爸在臥室里翻箱倒柜的聲音。

　　“不能拿，你不能拿，這錢是要給涵涵補課用的。”媽媽似乎是在跟爸爸搶著什么東西，隨后，我就聽到了媽媽“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媽媽！”我沖進了他們的臥室，爸爸看來是已經找到了那張卡，他臉上帶著掩蓋不住的興奮。我跑到了床頭扶起倒在柜子前的媽媽，爸爸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哼著小歌就瀟瀟灑灑地走出了家門。

　　“涵涵，媽媽對不起你。”見爸爸走了，媽媽忍不住一下就哭了出來，我抱著媽媽，也跟著她一起哭了。我埋怨過自己為什么長得這么慢，要是我大學畢業了，工作了，就可以接媽媽一起出去住，遠離這個現在對我們來說，就如同惡魔一樣的爸爸了。可是我卻還在讀高中，那樣的無力和絕望，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沒關系的媽媽，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我一邊哭著一邊還不忘安慰媽媽，我感覺自己在這一刻好像瞬間就長大了，知道了媽媽的難處，知道了生活的苦楚。

　　“你爸爸把錢拿走了，你就沒錢補課了，媽媽對不起你……”媽媽還在向我道著歉。

　　“沒關系，我還有錢，我自己還有錢補課。”在只有我和媽媽的這個家里，我終于說出了隱藏已久的小秘密，“以前我們家還有錢的時候，每年我過生日還有過年別人都會給我很多錢，那些錢我都沒用，我一直把它們存著，以備以后的不時之需，現在我可以把它們拿去補課了。”

　　媽媽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就像以前小時候她哄我的那樣。

　　“涵涵，你當時選擇不用那些錢是對的，你很聰明，我的女兒是最聰明的。”媽媽緩了緩，再次冷靜地開了口，“但是你不要跟你爸爸說你還藏著那些錢，你就拿那些錢去好好補課，要是你爸爸問起，我會說那是我找你外婆借的，你也要這么對他說，知道了嗎？”

　　“知道。”我點點頭，就算媽媽不說，我也不會告訴爸爸我補課錢的真實來源的，我太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了。

　　補課的地方很快就找好了，我特意找了個離家有點遠的，這樣每次補完課后，我也可以盡可能地拖延回家的時間了。接待我的前臺老師人很好，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每個來他這里補課的人都很好，總之，第一天他就塞給了我一瓣柚子，并且告訴我這還是稀有的江南蜜柚。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江南產的，但我肯定它不是貨真價實的蜜柚，因為它的果肉不僅是紅色的，吃起來還酸得要命。吃完之后我立刻就明白，為什么他要把傳說中這么好吃的柚子一瓣又一瓣地分給別人吃了。

　　補課的時間是每天下午兩點半，第一天我早早地就離開家，所以也是第一個到達了教室。補課機構里的小教室跟學校的大教室不一樣，它是一個狹長的小房間，房間里擺著兩排干凈的藍白相間的桌椅，墻上裝了空調，最里面有一扇窗戶，窗戶上還掛著海藍色的窗簾。雖然是冬天，但我微微地打開一點窗戶，也會覺得很涼爽。

　　我本來打算以后每天都早點來這里安靜自習的，但是第一天我就發現來得早的人不止我一個。在我進來的沒多久，一個穿著橙色棉衣的高個子男生就走了進來，他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后，就十分自來熟地坐到了我的旁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那棉衣的顏色跟太陽的顏色實在是太過于相像，所以他坐在我身邊后，我不僅覺得有點晃眼，還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都上升了。

　　“你好啊，我叫陶瑞風，初次見面，請多關照。”他的聲音就跟他的衣服一樣，聽上去暖洋洋的。

　　“你好，我叫葛沐涵。”我轉頭看他，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和嘴角都是彎彎的，嘴巴下面還有一左一右兩個梨渦，這倆梨渦在他笑著的時候尤為深陷，我也被他感染地笑了起來。

　　“你好像不是一中的哦，我從沒在學校里見過你。”他及其自然地跟我攀談了起來。

　　“我是二中的。”我回答他。

　　“二中人的成績好像大多數都挺好的吧。”他在跟我說話的時候，還是一直保持著臉上的笑容，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接受過良好訓練的古典歐洲貴族，時刻都得保持這種優雅紳士的微笑。

　　“還好吧，成績都好的話，壓力也會很大。”我老實地回答。

　　“這倒是，雖然我們一中的成績不如你們二中，但環境氣氛什么的都很自由。”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個棒棒糖給我，“喏，選一個。”

　　雖然我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是我看著他臉上溫暖的笑容，實在是不忍心，便伸手選了一個荔枝味的，“謝謝。”

　　“不客氣。”他從容地剝開了另一個橙子味的棒棒糖塞進嘴里，而我則把棒棒糖放進了口袋。

　　“不過，”因為含著糖的緣故，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我媽好像一直都想把我轉到你們二中去，你是高二幾班的啊，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有機會做同學呢？”

　　“六班。”雖然我回答了他，但心里卻并不相信他以后真的會轉到二中來。因為大都是官商的子弟才能進去，所以一中不管是環境設施還是師資力量都是一流的，再說他自己都說了已經習慣那里自由的環境，所以他肯定受不了二中緊張的學習氛圍。

　　“我記下了，二中高二六班的葛沐涵。”他含著棒棒糖，眼睛又彎成了兩道月牙，他總是喜歡笑著，就好像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沒有什么煩惱一樣。

　　“你好像總是一副憂愁的樣子哦？”陶瑞風說出了對我的印象。

　　“沒有啊，我只是不太喜歡笑……”我的話音還沒落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葛沐涵！你竟然也在這里補課啊？”湯浩瀚一臉驚喜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