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我再次醒來時,周圍的光線比上次醒來的時候要暗了許多,我無意識地轉了轉頭,湯浩瀚的那張臉就印入了我的眼簾。本來我的意識還有點模糊,但突然一看到他,我嚇得就完全清醒了。
“你怎么在這?”我問他。
“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醫務室是你家開的,所以我不能來?”他反問我。
“我的意思是,你為什么就這么坐在我的床邊,很嚇人的好嗎?”我趕緊坐了起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隨即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意味是無奈還是戲謔,我不得而知,“你看著也不胖啊,沒想到竟然這么重。”
“你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我來拿我的校服。”他扯了扯身上的校服,突然把兩只手搭在了腿上,整個身體微微向我這邊傾過來。
或許因為他離我太近所以導致我精神高度集中的緣故,我的大腦一下就明白過來了什么,“是你?你把我抱過來的?”
“那不然呢?”他那戲謔的笑容越發囂張了,“有空減減肥啊,快跟我老家的豬一樣重了。”
“你才跟豬一樣重呢。”我氣憤地把身后的枕頭朝他扔過去,本以為可以扔在他身上以此泄憤,但人家早就穩穩地接住了,我本來想把被子也扔過去的,但是一想到被子更好被接住,還是算了。我賭氣地躺下轉過身,對他說,“我要睡了,你沒事就快點走吧。”
他沒說話,我以為他覺得我生氣了所以感到難堪真的要走時,一只手突然穿過了我的脖子下方,我的腦袋被猝不及防地抬了起來,隨即一只柔軟的枕頭就這么壓在了我的腦袋底下,那只手順勢抽了出去,我的頭就這么落在軟軟的枕頭上。那一刻,我的心像是有什么溫溫的液體劃過,又像是被什么柔軟的東西撞擊了一下,一股電流立刻傳遍了我的全身,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就是心動的感覺。
原來真的是他把我抱過來的,在我暈倒之后,在全校那么多師生面前,他把我抱起來送到了醫務室。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白天我問同桌我是怎么來到醫務室的時候,她就趕緊岔開話題了,換做是我,我也不愿意說出來。那種小小的興奮和激動,讓我好像一下子就飛到了云端,要是我暈倒的時候沒有失去意識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盡情地享受被他抱著穿過人群的感覺了。
“明天我還有800米。”身后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恩?”我依舊是背對著他。
“如果你明天感覺好一點的話,能不能來給我加個油?”我有點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他的語氣里竟然有著微微的懇切和期待。
“恩,可以啊。”雖然我知道給他加油的人肯定很多,根本也不缺我一個,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就答應了。
“還有,明天跑完800米后我可能會很渴,所以你還能在終點給我送一瓶水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
“行。”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不就是送瓶水這點小事嗎,介于他把暈倒的我抱到醫務室來這一點,不管怎么樣我都可以答應他的。
“好,那就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明天記得要來給我加油。”我可以聽出他說話間,微微壓制住的興奮。
“恩。”身后傳來了他離開的腳步聲,我多么希望這一刻我有什么理由叫住他,讓他能夠留下來多陪我一會兒,但是他走得很快,等我想好理由之前,他就已經走遠了。現在,我身邊只剩下他抓過的枕頭上還留有他的氣息,我把頭重重地壓在了上面,被子也緊緊地裹在身上。我閉著眼睛想象著在我暈過去后他抱著我的感覺,很暖和,也很安全。
一夜無夢,我睡得很舒服,第二天我起得稍微有點晚,吃完早餐買了瓶水后,就趕緊跑到操場看比賽了。本來我還不知道男子800米的具體時間,但在我跟同桌匯合之后就徹底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我們班所有運動員比賽的時間她都知道。她看到我之后還依舊十分關心地問我:“你今天好點了嗎?”
“比昨天好多了。”我回答,“今天我可以跟著你一起去給我們班上的同學加油嗎?”
“當然可以啊,昨天沒有你在身邊,我還總覺得少點什么呢。”她熱情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感覺我和同桌的友誼又回來了,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想得太多,所以才會在我跟她的關系中人為地摻雜了許多阻力和雜質,但現在我很高興,原來我和她的關系仍舊那么要好。我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跟著她在整個運動場上東跑跑西跑跑,一會兒給這個加加油一會兒給那個加加油,昨天1500米的那種強烈不適已經蕩然無存了。
“馬上男子800米了,”同桌看了看運動會手冊,“我們班參加的有湯浩瀚。”
“我們也要去給他加油對吧?”我不放心地問了問。
“對。”同桌放下手冊,突然用那種特別認真的眼神看著我,“昨天湯浩瀚,是不是去醫務室看你了?”
“恩,怎么了?”我不解地問她。
“他好像對你很關心哦?”同桌的語氣刻意掩飾得很平淡。
“還好吧,只是同學之間的那種關心而已。”我裝作隨意地解釋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兩個都喜歡湯浩瀚,你會跟我搶嗎?”我沒有想過她竟然會那么直接地把心里話說出來,我一時語塞。
“我知道你不會的對吧,你那么善良,而且你也不可能會喜歡湯浩瀚的對不對?”見我一直沒有說話,同桌繼續問我。
“苗可心,你很喜歡湯浩瀚吧?”見她都那么坦白了,我也就直接問了。
“對,很喜歡。”她直言不諱。
“恩。”我有些自卑地低下了頭。
“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離他這么近?沐涵,我看著會很難受。”同桌臉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如果我是個男生,可能瞬間就心軟了。我在想著,如果湯浩瀚也看到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會不會同樣也招架不住?
“我沒有想離他很近。”我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連蚊子都要聽不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善良,所以你不會忍心讓我難過的……”同桌用那種幾乎是安慰的語氣對我說話,她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體育老師已經在用喇叭廣播著男子800米的比賽即將開始了。
“800米要開始了。”本來我第一個反應是想說湯浩瀚要比賽了,但是面對同桌我又不得不硬生生地把心里的話給變成了這一句。
“我們去給他加油吧。”同桌轉臉就笑著跟我說話了,仿佛剛才那個咄咄逼人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我跟同桌一起走向了跑道邊緣,在起點,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讓我會心動的少年。但如今,原本在暗處一直觀察的同桌一下就走到了明處,我覺得我和他之間的距離,以后可能會越來越遠了。一想到這里,我的心里突然就有了酸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