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央之陸的百姓,從幾代人前,就沒有經歷過戰爭了。但是各國之間的平和相處,不代表邊防會有所寬松。晨國和邦丘國以河為界,河為“衣帶河”。
衣帶河不是河,是條小溪,寬一尺,深二尺,長四十里,一只腳就可以跨過去。
今晚皓月當空,不適合潛行。狐貍趕著馬車,循著樹林一直繞行。
除了極央王朝,就數邦丘國國力最為雄厚,其次是南國。三大附屬國中,尤其是近幾年內,晨國國力極速衰退,凡晨國人進入邦丘國,都要經過邦丘國邊防守將嚴格的查問,隨后會被授予一紙通行文書。
馬車藏在一小片針葉林里,馬兒也靜悄悄地躲在樹影下,狐貍瞇著眼睛觀察著衣帶河后邊邦丘國的巡防兵士。
這些士兵一刻不停地巡防警戒,就連換防也沒有松懈,他覺得有點可疑。
馬車體積大,在今晚這樣的月色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躲開崗哨,根本不可能。在離開承平關的時候,那位守將給狐貍準備的必需品里,就有一份通行文書,上面有邦丘國邊防守將的印戳。所以只要他避開邦丘國邊防關卡,進入邦丘國后小心行事,泄露蹤跡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但是如何避開那些巡防士兵?狐貍本能地覺得邦丘國這樣的巡防有問題。
一刻多鐘過去,狐貍仍是想不到辦法。
難道要在這林里待著,等到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狐貍抬起頭,望著天空。月亮清亮,有幾塊面積很小的云朵,慢慢飄過,遮住月亮一角。
他眼睛一亮,看向遠處天空那片巨大的云層。當他確認云層對著月亮的的方向緩慢前行時,心中一喜。
放下心來,狐貍靜默等待著。
小半個時辰未過去,狐貍察覺到針葉林中有異樣,他不動聲色。
原本靜悄悄的馬兒,開始不安地踏步時,狐貍知道林中的異樣是什么了。
十來只灰狼,悄悄包圍了他們。這些毛皮暗淡粗糙的灰狼,體型不一,有幾只胸部狹窄,背部與腿強健有力,一看就是捕食獵物的好手。
狐貍一眼就找到了頭狼。在狼群的后方,有一只體格最大的灰狼,此時正弓背,唇卷起露出鋒利的獠牙。
兩匹馬兒雖然沒有嘶鳴,但是越來越不安。不待狼群進一步縮小包圍圈,狐貍就閃身移動到了頭狼身前,右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將它提了起來。
“死亡,或放棄抵抗。”狐貍看著它黃褐色的眼睛。
聽懂了狐貍的話,這只頭狼很聰明的選擇了放棄抵抗,這份生來就對危險有著敏銳的感知能力,讓它領著狼群在這食物匱乏且人類軍隊統治的邊境存活下來。
頭狼低吼一聲,整個狼群趴在地上以示臣服。
“你幫我做件事。”狐貍轉過身,指了一下邦丘國的巡防士兵,“我需要你們幫我制造點騷亂,引開那些人類。”
掃了一眼,最后邊幾只狼要么體型小,要么瘦骨嶙峋。狐貍轉換方向,指了一下西南方向:“從這里向那邊走,會遇到一個廢棄的人類村莊,村莊里有條向外的石頭路,你們向著反方向直走,一天半后就能找到成片的針葉林。”
狐貍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說道:“不用和那些人類死戰,現在去引開他們,之后你們就自行逃走吧。”
體格碩大的頭狼重新露出獠牙,低吼一聲,狼群就像射出的利箭,沖向邦丘國的一隊巡防士兵。
先是人類的喊叫聲,再是邦丘國崗哨的示警聲,分布在邊境線上的一隊隊巡防兵開始聚攏。
這時,邊境上空飄來一朵巨大的云彩,遮住了月亮,衣帶河這片的夜色漆黑無比。
……
……
邦丘國國主真的老了。
這是上至太子、朝臣,下至宮女侍衛的一致看法。
今天,身材臃腫的老國主依舊丟下政務去了極央殿一分殿,一心想萬壽無疆,朝廷一切事物交由了太子和十九皇子處理。
“國主年輕時修道天賦極佳,奈何被俗務纏身,只修到了不解之境。”在富麗堂皇的極央殿一分殿內,殿主正和老國主說話。
“寡人明年就百歲了。”老國主頭發全白,皮膚松垂,眼白發黃,“寡人都已經記不清自己年輕時的樣子了。”
“國主不用擔心,雖說尋常仙藥對您效果已經不大了,但是主殿特制的仙藥,仍然可以讓您增壽延年。”
老國主渾濁的眼睛看著正值壯年的分殿主,不自覺漏出一絲羨慕。
這位分殿主仿佛沒有察覺,恭敬的將一只紅色的小玉瓶呈給了老國主。
“這是這個月的特制仙藥,請國主盡快服下。”
坐著的老國主,就像一坨嵌在椅子里的軟肉。他艱難的起身,用手接過玉瓶,就由宮人伺候著坐上御輦回了皇宮。
邦丘國的分殿主,看著老國主的御輦在自己的視線里一點點消失后,復坐在椅子上,計算著剛才老國主伸出之手的肥胖程度,薄唇帶上了一絲笑意。
這位分殿主,姓馮名列,是土生土長的極央王朝之人,兩年前,不惑之年的他達到順命后境,就被派到了邦丘國擔任分殿主。與他同來的,還有殿內特制的仙藥“萬壽無疆”,這是極央殿送給邦丘國老國主的禮物,每月一瓶。
御書房內,太子和十九皇子面上關切,斟酌著詞句,表達著各自對父皇的關心之意,老國主閉著眼睛,待時間差不多了,眼皮微抬,結束了這場父慈子孝的戲碼。
書房只剩下了老國主一人后,他拿出了那只紅色的玉瓶,一眼不眨的看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如同老牛般喘著粗氣的老國主,急切地打開玉瓶,一口就喝掉了里面的藥液。
太子府內,年過半百的太子,鬢角已生華發,此時站在花園假山旁,他腳下的池塘里沒有魚也沒有蓮花。
“真是一池死水。”
太子這樣說,他身后的貼身侍從不敢接話,頭更低了。
“邊防王守將那里,還沒有傳來消息嗎?”
“回稟殿下,暫未傳來。”一直低著頭的侍從趕緊回話。
眼角皺紋明顯的太子,皺著眉頭思索,不再說什么。
另一邊,十九皇子府內,頭發烏黑的十九皇子正在和幕僚議事。
“趙先生,太子搭上極央王朝這件事,你怎么看?”
“十九皇子,國主這兩年扶持您,和太子抗衡,說明國主忌憚太子。國主一心想萬壽無疆,自然不會允許權力旁落。如今,國主雖然不理朝事,但是太子的動作,想必國主是知道的。”
“先生是說,父皇知道太子在幫極央王朝辦事?”
“十九皇子,我邦丘國正是在國主的雄才偉略下,國力躍居其他附屬國之上的。雖然這兩年開始不理朝政,但國主在位八十年了。您覺得在這個國家里,會有國主不知道的事嗎?”
十九皇子心中一震。
是啊,他這個父皇,權力一把抓,且最是能活,年長一些的兄長們都活不過他。現在的太子,是父皇的第十八個兒子,也都年過半百了。自己是父皇的老來子,強壯之年的自己,應該能耗得過一心追求萬壽無疆的父皇吧。
“所以,我只要安靜的做好父皇交給我的差事,有什么動作都光明正大的放到父皇的眼皮下,就立于不敗之地了。”十九皇子笑著說道。
趙先生撫摸著自己的胡須,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