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懋德內心忽上忽下,顫抖不已。
他在恐懼。恐懼自己的可怕現(xiàn)場。
這個李向堂,和東林黨的關系相當?shù)拿芮小7駝t,侯方域也不會找他出面來對付楊崢。
現(xiàn)在楊崢將李向堂收拾了,他背后的東林黨人焉能善罷甘休?
以東林黨人的處事風格,反撲是必然的。
他們一定會瘋狂的反撲。
他們反撲的目標,第一個肯定是楊崢。
但是連帶的,他王懋德也逃不掉。誰叫他和東林黨人一向都保持距離呢?
收拾楊崢的同時,順帶收拾他這個常州府知府,乃是東林黨人的常規(guī)操作。他們手里多一個常州府知府的位置,自然又多一分力量。
“每畝水田的拍賣價格,不少于十五兩銀子即可。”楊崢慢悠悠的說道。
其時江南的水田價格,差不多也就是15兩到20兩紋銀之間。
拍賣的話,能夠拍賣出15兩每畝,楊崢就已經是非常滿意了。
被拍賣的田產,總共有三萬多畝,按照每畝15兩銀子計算,差不多也有五十萬兩了。
還要什么自行車?
多抓幾個李向堂這樣的巨貪,國庫就充裕了。
江南地區(qū),好像李向堂這樣的巨貪,少說也有一百幾十個。要是全部抓起來的話……
嘖嘖,他做夢都會笑死。
“楊公子,你救我。”王懋德忽然語出驚人。
“王大人,你怎么啦?”楊崢感覺有些意外。
這個王懋德,發(fā)什么神經。自己抓的是李向堂,又不是他。他那么緊張做什么?
難道說,這個家伙的手里,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罪行?
“我……楊公子,救我。”王懋德又是傷心又是無奈。
“你做了什么壞事?”楊崢嚴肅起來,“你不要告訴我,你也謀財害命了?”
“沒有。絕對沒有。”王懋德急忙分辨說道,“我雖然是略有貪墨,但是一直不敢太膽大妄為,所以歷年來的全部貪墨,也不過是幾千兩銀子而已。我愿意全部交出。我名下的水田,也只有區(qū)區(qū)三四千畝。都是我通過正經渠道購買來的。”
“既然如此,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楊公子,你有所不知。你抓了李向堂,我就有麻煩了。”
“哦。你是擔心南京六部遷怒于你。”
“還請楊公子明鑒!”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手上確實沒有嚴重罪行?”
“真的沒有。”
“好。我暫且相信你。但是我也會派人調查你。”
“楊公子盡管調查。”
“好。只要你愿意為皇上辦差,盡心盡力,就無需擔心其他。”
“謝謝楊公子。”
“皇上現(xiàn)在要做的頭等大事,就是攤丁入地,將丁稅改為地稅。所有的田地,都必須納稅。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你是常州府的知府,現(xiàn)在就是你最佳的表現(xiàn)機會。你可是要想好了。必須盡心盡力的推行。千萬不要陽奉陰違,口是心非。否則,皇上不喜,你小命不保。”
“我明白,明白。”
“好。沒事了。你忙去吧。”
“好,好。”
王懋德這才放心的走了。
楊崢嘴角露出一絲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冷笑。
這個王懋德……
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
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果斷抱皇帝的大腿了。
好事。
說明他們還是會害怕的。
害怕什么?
害怕皇權。
在崇禎六年,皇權還很有影響力。
只要自己不故意作死,不故意折騰,這個皇權的影響力,只會越來越大。最終可以一言九鼎。
事實上,此時此刻,他的大號,崇禎皇帝,正在和周延儒等人議政。
名義上,皇帝是不上朝了。但是和內閣的議論,反而是更加頻繁了。
剛開始的時候,周延儒和溫體仁都想要表示反對。
你做皇帝的,不能總是不上朝啊!
不上朝,那就是不處理政事了嗎?
但是后來想想,他們又沒有動作了。
為什么?
內閣權力增大了。
皇帝不上朝,只能通過內閣處理政事。
也就是說,絕大部分的政事,都是他們幾個人在處理。其他的官員都見不到皇帝的面。
這樣一來,內閣輔臣的權力,無形中就是增大了。
事實上,皇帝最近也的確是大大放權。
對于一般的政事,皇帝基本上都不過問了。他只過問大事。
首輔周延儒感覺很好。
次輔溫體仁感覺也不錯。
皇帝放權,他們才有自由發(fā)揮的空間啊!
比如說,這次的商稅議定,皇帝就表現(xiàn)的非常的慷慨。幾乎沒有什么反對意見。
皇帝大方的將商稅收入歸還戶部。以后的商稅收入,都納入國庫,不再進入皇帝自己的內帑。皇帝只是保留礦稅一樣。對于商稅的核定,皇帝也虛心接受了他們的建議。最終核定在八稅一。也就是八兩銀子的經營活動,需要繳納一兩銀子給國庫。
但是有關商稅的具體操作,目前尚未核定下來。畢竟,商稅已經是荒廢了多年。根本就沒有專業(yè)的人才。對于皇帝提出的“海關”的概念,各位輔臣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了解。內閣輔臣都是如此,下面的官員就更加迷糊了。
“這個李向堂,簡直是不像話!”皇帝忽然震怒。
“李向堂是誰?”周延儒和溫體仁都是面面相覷。
朝臣當中,有叫做李向堂的嗎?
好像沒有吧……
“是常州府的同知。五品。”皇帝將李向堂的供狀拿出來,遞給王承恩,“這是他自己寫的供狀。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老伴伴,讀!”
王承恩急忙彎腰將證詞拿過來,仔細宣讀。
周延儒和溫體仁的臉色漸漸的嚴肅起來了。
這個李向堂,過分了啊!
居然謀財害命?
為了十萬兩銀子,居然雇殺手行兇?
真是膽大包天了啊!
“這是一面之詞,證據(jù)不足。”鄭以偉慎重的說道。
“不錯。”皇帝點點頭,“著都察院、大理寺、刑部派人調查處理。其浮財全部沒收,上繳戶部。田地充公,公開拍賣,所得也全部上繳戶部。”
周延儒和溫體仁互相對望一眼。眼神都是有些怪異的。
本來,他們兩個都是意識到了,這是錦衣衛(wèi)在江南掀起的大風波啊!
這個李向堂,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線頭。在他的后面,還會牽扯出多少人,誰也不清楚。搞不好,就是東南第一大案啊!
可是,崇禎皇帝的話,又讓兩人不由自主的打消了阻撓的念頭。
為什么?
皇帝說了,上繳戶部。
所有的浮財、拍賣田產的所得,都上繳戶部啊!
注意,是上繳戶部,不是沒入皇帝的內帑。這里面有很大的區(qū)別。如果是后者,他們自然是要反對。
絕對不能讓皇帝隨隨便便的就找借口抄家,然后將罰沒納入自己的內帑。這樣做,皇帝是會上癮的。
可是,如果是上繳戶部的話,那就是進入公家的口袋,皇帝的積極性就沒有那么高了。
給私人創(chuàng)收,和給公家創(chuàng)收,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皇上,大理寺、都察院、刑部派人下去,耗時日久,不如將這個李向堂押解來京。”徐光啟說道,“這樣可以節(jié)省資費。”
“也好。”崇禎皇帝點點頭,“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來處理吧。不過,朕才剛剛下了詔書,不殺官員。你們不要讓朕食言。”
溫體仁皺眉說道,“皇上寬宏大量,只是,對這些罪不可恕之輩……”
崇禎皇帝搖搖頭,“不可殺。讓他在獄中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