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你再不動手，小心菜被小旭一個人吃光。”
徐圓看向傅倩倩，好心地提醒她。
傅倩倩一聽，大驚失色，注意力頃刻被轉移。看著盤里僅剩一個雞屁股的鹽焗雞，怒吼：“周小旭，你給我停下！”
嵐哥和葉菁多有眼色，見徐圓難得出來打馬虎眼，聰明地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周小旭酒壯慫人膽，狂飲幾杯酒后，開始大膽地向大神“表白”心跡，他本想表明自己多么地崇拜嵐哥，希望嵐哥以后多多指教。可惜腦子喝得暈暈乎乎，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說話語序顛三倒四。
嵐哥一臉黑線，硬是一句沒聽懂，他想表達什么。
傅倩倩和葉菁早知道周小旭請客的用意，看到嵐哥嫌棄地甩開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倒在椅子上捧腹大笑。
徐圓見她們笑得開心，隨便找個借口溜出去，自覺起身下去結賬。
周叔對小旭向來嚴格，除了上學必需的生活費，從來不會給他多余的零花錢。她怎么可能真的瞧他一頓飯把獎學金揮霍干凈。
只是，他怎么會在這里?
收銀臺前，一個沉默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側。耳邊是女侍們刻意壓低的議論聲：“那人是誰啊？竟然連咱們老板都對他那么客氣？”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們能高攀起的。你沒瞧見，他們那桌坐著好幾個市里的領導，那可都是電視上才能見到的人物。”
“關鍵是長得帥啊，你看那氣質……”
“咳咳……”一道略帶輕佻而戲謔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打斷了女服務員們的囈語。
徐圓偏頭，回身望去。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士邁著昂揚的步伐徑直走來，眉目含笑，幾個大步跨向前臺。
“看來我們韓大律師走到哪里都是焦點人物。”邊說邊對著聊閑話的服務員拋了個眉眼，羞得女侍們捂著臉不好意思地跑走了。
韓瀟聽到裴岑奔放的笑聲，回眸瞥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打趣。只在眼風掠過，不經意掃到站在對面的徐圓時，驀地停了一瞬，漠然的眸子閃過一抹深色，然后，視線直接越了過去。
老狐貍裴岑可沒忽略那兩秒的停頓，立馬好奇地湊過頭，順著韓瀟的眼光看下去。
對面站著一個清瘦的女孩，上身是寬松的衛衣搭著簡單的休閑褂，腳下穿著雙白球鞋，馬尾高高地扎起，背著個小型運動包，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利索。
不是吧？韓瀟喜歡這口？
裴岑倒吸一口氣，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和韓瀟是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回國后倆人同陸寬一起合伙出資創辦了維正事務所。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來來往往的，他可沒少見過倒貼韓瀟的女人。什么性感妖嬈的、溫柔體貼的、知書達理的、霸氣強勢的……無一不被韓瀟冷傲正派的形象所吸引。
可正主呢？硬是能無視各種環肥燕瘦，連個多余的眼神都不給人家，害得他曾無數次懷疑他的性取向。
可也沒見他對男人有多大興趣啊？
現在看來，有戲！
即便隔的很遠，徐圓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前方無孔不入打量的目光，頭皮不禁有些發麻，輕咬著干澀的下唇，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
“裴岑，走吧。”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探尋的目光，韓瀟神色鎮定從容不迫地看了她一眼，頷首點頭致意，徑直推開門轉身離開。
華燈初上，川流不息的馬路上車流如織，繪成繁華璀璨的耀眼星河。
裴岑用手拉扯著束縛脖子的領帶，斜躺在副駕駛座上，回想起剛才那幕，不由瞥了眼目視身旁專心開車的韓瀟。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笑瞇瞇地問：“剛才那姑娘是誰啊？”
韓瀟沒有說話，依舊沉默地開著車。
“長的倒也算標致，我說肖女魔頭追你這么久你都看不上，原來喜歡這種調調……”
裴岑揶揄的笑聲還沒從喉嚨里發出來，身側的車窗唰地猛降到底。狂嘯的寒風裹挾著冰冷的氣流一下從車窗倒灌進他嘴里，把他張開的大嘴堵個嚴實。
“唔……”裴岑被迫吞了一大團氣流，喉管直發寒，對準后車鏡瞅了眼比雞窩還凌亂的發型，滿臉憤懣地看向韓瀟，幾乎是怒目圓瞪。
哼！居然連問都不讓問，奸情！絕對有奸情！裴岑摸了摸下巴，心里憤憤地想。
不過，那個女孩怎么感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裴岑納悶。
周六，清晨。
徐圓睡眼惺忪地賴在床上，抱著被子左右翻滾，像蠶蛹似的把自己裹成一團，死活不想起來。
達方律所最近新招了一批員工，周叔帶隊組織去外地交流培訓，其他律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事情，抽不開身，新接的案件徐圓只能親自負責。
案子不大，是債主拖欠農名工工資而被告的勞動訴訟。但這個案件不僅僅是單純的經濟糾葛，還涉及一些其它的民事問題，情況比較復雜。
她接下案子后，熬了好幾個通宵。先是安撫委托人的情緒，耐心地溝通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后陪著委托人到施工地去搜集證據材料。來來回回忙活好多天，好不容易找個空隙喘口氣，又接到司琪姐的電話，說是從外面給她帶了禮物，要她過去一趟。
徐圓關掉震動的鬧鐘，雙眼無神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發了會呆。掙扎了五分鐘，怕吵醒三個還在睡的人，躡手躡腳地下床。
現在已是九月末，盛夏的最后一絲暑氣也隨著涼爽的秋風無聲消散。
徐圓隨手從衣柜里拿了件外褂披在身上，沒想到出門的時候，還是被迎面而來的涼風刺激地打了個寒顫。
站在公交車站臺，她用手攏了攏單薄的外套。
手機上顯示最近的一班公交還有二十分鐘才到。她略微思考兩秒，轉個彎擠進胡桃巷口那家人滿為患的早餐店，打包了點吃的。
韓司琪看到徐圓發過來的短信，很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徐圓從遠處走來，她立馬小跑上前。
“圓圓，怎么現在才來，嚇得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韓司琪滿眼擔憂。“哎？你帶了什么東西，好香啊！”韓司琪兩眼發光，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手里的袋子，口水快要流到衣服上。
剛出鍋不久的煎餃和燒賣冒著熱騰騰的蒸汽，皮焦里嫩，隔得老遠都能勾起人肚子里的饞蟲。
徐圓看著韓司琪拼命咽口水的樣子，好笑地搖搖頭，“胡桃巷柳記家的早餐。”邊說把袋子遞過去。
“天哪，他們家早餐很難買的，我上次去排了一個小時都沒買到，聽說還要提前預約，你怎么買到的？”韓司琪不可思議地看著徐圓。
“我在那里打過工，和老板很熟。”徐圓輕描淡寫地說。
“圓圓……”韓司琪眼中閃過濃濃的憐惜，糾結了會，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聽說你來這里前還在超市當過收銀員。你小小年紀怎么會干過這么多工作，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嗎？你可以和我說，無論什么我都可以幫你。”
徐圓一愣。隨即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沒有，我只是早點出來鍛煉自己的能力，這樣可以早點適應社會嘛。”邊說她邊岔開話題，“戚夢呢，怎么沒見她下來？”
韓司琪饞極，吞下一口煎餃。聞言，頭也沒太抬，口齒含糊地說：“那臭丫頭，昨晚偷偷熬夜看動畫片，躺床上還沒起呢。”
說完，舔了舔指尖沾上的汁水，吃的滿臉心滿意足。
“圓圓，你這么賢惠，以后娶你的人肯定生活的特別幸福。”韓司琪從身旁抽出幾張紙巾，邊擦手邊稱贊她。
徐圓懷疑地將自己全身各處掃描個遍。
賢惠？這個詞好像怎么也和她搭不上邊。
她歪頭想了想，身邊的人都是怎么評價她的——周小旭見過她辦案，曾吐槽：老大工作起來不要命的樣子以后很有可能嫁不出去。葉菁也隨口提過一句：如果我是表面上高冷，那圓圓就是骨子里涼薄，對無關緊要的人從來視若無睹。
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被冠以“賢惠”的美名。
韓司琪看著她小臉皺成一團，明顯不認同的表情，瞇眼笑了笑，沒有開口解釋。
吃完飯，倆人在廚房里打掃衛生。韓司琪靠在清洗池邊上，慢悠悠地摘下護手套，看著認真收拾碗筷的徐圓，突然問道：“圓圓，你家里有沒有弟弟或妹妹啊？”
流水如柱從水龍頭里噴涌而出，徐圓清洗著沾有污漬的雙手，沉默兩秒：“沒有。”
“唉！”韓司琪輕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徐圓的黯然失神，頗為失落地說：“我一直想好奇，別人家親姐弟之間是如何相處的。”
想起往事，她搖頭感嘆，“你知道，我父母的工作性質有些特殊。不是跑深山做調研就是待在實驗室里，經常沒法在家陪伴韓瀟。我那時在外地上學，也抽不出時間和精力照顧他。好在他打小自理能力極強，無論做什么事都得心應手，從來不需要旁人插手過問。”
叮咚作響的水流聲，韓司琪的聲音平添了一分無能為力的寂寥，“以至后來，他拿到哥倫比亞的全額獎學金后，沒等家里同意直接辦理了出國簽證。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也不主動聯系我們……”
許是意識到氣氛太過傷感，她停頓了一會，話鋒突轉，語調陡然輕快起來，“聽說，他如今在你們學校當教授。教學能力的怎么樣？是不是要求超級嚴格，學生們都受不了啊？”
徐圓在腦海里過一遍韓瀟上課時的場景，想到大部分人都在專心致志地看黑板或盯著他，而自己卻在一旁呼呼大睡，聲音有點虛，“韓教授……講的很好，來聽課的人也很多。”
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話，韓司琪捂嘴輕笑，“我這個弟弟，長相是挺能吸引女生的，工作能力也很強。唯獨一個缺點，性子太冷，讓人不容易靠近吶。”
徐圓點了點頭，深表贊同。那冰凍三尺的氣場，只要一眼，就能讓人老老實實的不敢出格。
“對了！我差點忘了。這些是給你帶回來的禮物。”韓司琪把徐圓按在沙發上，將放在玄關處的行李箱打開，從里面拿出用油紙密封的八個包裹，一一擺在茶幾上。
包裹尚未拆開，濃郁而刺鼻的藥草味就從里面滲出來，彌漫在空氣中，引起徐圓身體機能一陣不適，莫名想作嘔。
“司琪姐，這些是？”徐圓捏著鼻子，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韓司琪彎了彎眉眼，盤腿坐在地毯上，“你們學法律的人不總容易禿頭嗎，Y市作為中草藥的發源地，對治療這類問題特別有辦法。”她指著桌上的藥包，“這些都是我從那邊帶回來的，里面含有生地黃、竹茹、柴胡、木香、白芍……都按照比例包好了，只要小火持續煎煮半小時即可。保準半個月，還你一頭又黑又密的秀發。當地人親自實驗過，超有效！怎么樣，這個禮物是不是很貼心啊？”
徐圓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只是笑容略微有些僵硬，“額，很貼心。”太貼心了，現在學法律的人容易頭禿的事實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韓司琪手腳利索地從抽屜里翻出兩個紙袋，把桌上的藥材統統丟進去，“吶，白色袋子里裝的是你的，黑色袋子里裝的是韓瀟的。我上回見面忘記給他了，你上課的時候幫我捎給他。”
徐圓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拒絕司琪姐的心意。而且……想到那個冷酷又傲氣的男人收到“禮物”的表情，她心底居然莫名變得有些期待。
干脆利落地答應：“好，我一定轉交給韓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