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粉衣男人輕率地出現(xiàn),也去得同樣輕率。尸體消散成無數(shù)朵粉色的桃花飛去了,淡淡的顏色遮蔽了一小塊天空,在一瞬間,簡義覺得那并不是桃花,或許是龍鱗。
宋采芳似乎沒有來過,簡義悵然若失,他猶如過眼云煙。
“我沒事。”溫澄瀟的聲音淡淡的,回拒老師關切的問話,他顯得如往常一般驀然,好像不受先前尖酸話語的絲毫影響,“因為我什么都清楚。”
“其實我也什么都清楚。”簡義嘆息道。“當年我……”
“現(xiàn)在我不想想過去。”溫澄瀟再次把簡義給打斷,卻突然抓住老師的手臂,說:“我要滅錢家,搗毀聚財號,你剛才沒能留住宋采芳,是不是因為龍族血脈覺醒,他已經(jīng)不死不滅了?”
“我殺不了他,圣上不會輕易出手,其他很多人都不愿管龍族的這些事。如今能請到的人,除了執(zhí)掌‘按龍劍’的中州蕭家,沒有了。”簡義仰天長嘆,“事態(tài)比你我想象地嚴重。”
“不是說讓龍族的子嗣和賤種生靈雜交,就很好控制嗎?”溫澄瀟把面具貼緊了簡義的臉龐,肅然逼問:
“還是說龍族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還是說龍族并沒有奴役過人族?還是說可以趕盡無法殺絕?保留龍族血脈這事,我記得是致學府主你死命保下來的啊,有沒有想到我這個雜種就這樣出生了?”
“你是無辜的,都是我的錯。”簡義冷汗淋漓,苦笑個不停。
“我其實想摻和龍墓一案,因為我想殺光龍,每一條龍,都要死。”溫澄瀟像簡義掐著宋采芳那樣掐著簡義,扼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絲一縷的氣,都無法從牙縫里擠出來。
簡義任由他掐著,溫澄瀟最后道:“你必須幫我,你死也要幫我,每一個對不起我娘的人都要死,因為她什么都沒錯……”
“沒問,問題,瀟,兒,我們,屠龍,殺光。”簡義忽然抱住溫澄瀟,雙眼綻放腥紅色的光芒,在這一刻,他什么都沒有想,下一秒,溫澄瀟把他掙脫,他想:一切聽你的。
桃花飛遠,第十九層樓的風中,簡義和溫澄瀟彼此注視了片刻,旋即像沒事人一樣往樓下走,今天發(fā)生在這里的事,全城人都會有所耳聞,但他們不認宋采芳,不識溫澄瀟,更不知簡義何人也。
這一切只會是一場稍微離奇的鬧劇,轉(zhuǎn)瞬即逝,又無聊至極。
溫澄瀟來到第十八樓。地上躺著十八樓原來樓主的尸體。何枚舉說他剛才試著和樓主打了一架,一不小心就把樓主給打死了。
“師尊,我殺他的時候,比你打敗他的時候,要快。”何枚舉抽出來滴血的幽冥長劍,神色激動,身體顫抖,直勾勾盯著溫澄瀟,忽然問:“我知道是趕不上師尊的,只是想知道,我離師尊還有多遠?”
“很近了,枚舉,昨天到今天,進展這么快,得有平常人大半輩子的努力那么多了。”溫澄瀟寵溺地揉著何枚舉腦袋,溫柔笑著夸贊他,還不忘給他塞了些圓錢,青青的,銹斑朵朵,像生銹的血花。
“哦。”何枚舉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溫澄瀟沒有再管他,只是走到不遠處的簡依依身旁,對她不可聽見地吩咐了幾句,還有些驚懼于何枚舉之殘忍的簡依依,只得愣愣地不停答應溫澄瀟說的話。
最后,簡依依好不舍地望了簡義一眼,目光多是溫柔,但似乎又有幾分不合時宜的幸福?
溫澄瀟從袖子里取出一枚戒指,是屬于簡依依的結婚戒指。簡依依把戒指戴上,突然轉(zhuǎn)頭跑到樓層邊緣,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何枚舉后知后覺地驚呼一聲,沖過去扒住欄桿往下看,卻根本捕捉不到簡依依的一丁點人影了。他馬上松了口氣,想著是師尊自由妙用吧……
“師尊,呃,我們?nèi)ュX家?”何枚舉轉(zhuǎn)頭,這時候開始注意到了簡義臉色的不對,老人不是昨天的陰沉,也并非今早之慈祥,而是滿臉的面無表情,嘴唇緊抿,好像一句話都不想說。
“哦,是該去了。”溫澄瀟說道,“不過我還要等一個朋友,沒想到他來得比想得要快。”
“是誰?”何枚舉問。
“是個,是個不會解釋的人。”溫澄瀟突然在面具后面笑出了聲,笑得那么沒有虛假,那么沒有諷刺。之前突生了那么多變故,這還是他頭一遭如此開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