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十娘結束面試，回到辦公室，繼續看風景。

　　鐘十娘這個位于頂樓的辦公室有個最大的好處——正好能看到對面春鶯苑的面試間。不過，對于那里進行的各種面試，鐘十娘歷來都是當小品看的。

　　很快，鐘十娘就看到弦崢出現在春鶯苑的面試間。她知道，春鶯苑這種經營皮肉生意的店，都是先面試舞蹈，目的卻不是為了看舞技和長相，而只是為了看姑娘的腰肢身段，因為來春鶯苑面試的候選人都不怎么好看，也都不會跳舞。

　　鐘十娘其實能預知弦崢的面試結果——弦崢年輕且身姿優美，就算跳《兩只小蜜蜂》，也一定能被聘用。

　　她就倚著窗戶，慵懶閑散地看著面試間，很快，她的眼睛就看直了，手也不再往嘴里送點心了，因為弦崢開始翩翩起舞了。

　　看完，鐘十娘得出了一個令人心碎的結論：弦崢的舞技是平康坊第一，而且甩第二名十圈四百米跑道。舞技之高，甚至能為其相貌增加風情質感。此時，再回憶弦崢那原本平凡的相貌，鐘十娘忽然感覺到一種國色天香的錯覺。

　　鐘十娘悔之不及——她放掉了一個不用培養就可以直接搖錢的巨型搖錢樹。

　　弦崢的舞技一傳十十傳百，在平康坊引起了一次小小的轟動，為春鶯苑吸引到百倍于先前的客流量。柳大娘出門別提多昂首挺胸了。

　　此事，絡云館里的老板特派員當然也知道了，所以老板也知道了，立刻就給鐘十娘發了一道批評函，批評鐘十娘刻板的面試模式導致高端人才流失，并勒令鐘十娘立刻想辦法補救，盡快把人挖回來。

　　老板不認為這件事有什么難度，鐘十娘也不認為這件事有什么難度，畢竟當初拒絕弦崢的時候，那孩子失望得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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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鶯苑里。

　　“喲，又來干嘛啊？還不死心。”柳大娘看到鐘十娘，極盡譏諷。

　　“少自作多情，我今天來是找弦崢的，不是找你。”

　　柳大娘跟弦崢已簽了賣身契，兩人合作互利共贏，十分和諧。她料想鐘十娘也難搞出什么幺蛾子，就由她去了。

　　鐘十娘跟著小丫頭上到弦崢居住的房間，房間里布置得十分雅致，一看就是頭牌的房間。

　　“弦崢啊，上次是我眼瞎，沒瞧出弦崢娘子的好，弦崢娘子現在能再考慮一下我們絡云館嗎？當中好處我就無須多言了，絡云館的業界口碑你定是了如指掌的……”

　　“問題是，你看，”弦崢打開柜子取出一張紙，“我已經跟柳大娘簽好契約了，總不能不守信用吧，柳大娘會告官的。”

　　“支付她違約金不就行了？”鐘十娘一邊說一邊接過紙，“我看看啊，違約金是……五千貫。”

　　“是啊，要五千貫呢，你付得起嗎？”

　　“付得起付得起，一萬貫以下的支出，我都可以隨意處置，不須告知林老板。”

　　弦崢愣了一下，果然低估了絡云館的財力么？

　　弦崢還在愣神，鐘十娘又急急說道：“絡云館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沒有一家青樓，比我們更加癡迷于、熱衷于為全體姑娘們解決養老問題。”

　　“講講？”弦崢有點好奇。

　　“好！”鐘十娘喝了一口茶水潤喉，然后就開始滔滔不絕介紹絡云館福利——

　　“一般的青樓都是頭牌獨大，集中九成以上的資源只往頭牌身上砸。我們絡云館可不這樣，譬如我們有五十個姑娘，根據特長分為聊天組、下棋組、唱歌組、彈琴組、舞蹈組這么五個組，每組第一名就是頭牌，所以算下來一共有五個頭牌。每個月逢一、三、五、七、九，五位頭牌們輪流上推薦位展示才藝，其余日子，剩下的四十五個姑娘輪流上推薦位——等于我們只拿出一半的資源給頭牌，還有一半資源則專供其他姑娘盡情展示才藝和特色。要知道，我們那里是大青樓，客流量大，總有喜歡吃拐味的，所以無論多奇葩詭異的姑娘，最終都有客人為之淪陷。”

　　弦崢心里有個疑問，無奈鐘十娘大嘴說個不停，弦崢插不進嘴，只能聽下去。

　　“比如，我們曾經有個姑娘，長得比你還丑，唯獨手好看。輪到她上推薦位的時候，她就啥也不干，只展示她的雙手，那么多觀眾里面總有手控吧？大概上了三十次推薦位后，你猜怎么著？有一個客人當場掏錢買斷了她。”

　　這時弦崢才終于得空見縫插針打斷問道：“可是，十娘，你是不是跑題了？你不是要說你們那里的養老政策嗎？可你剛才講的不沾邊啊？”

　　“買斷了，不就等于要為你下半生負責了嗎？養老問題不就解決了？”

　　弦崢這是才轉過彎來，恍然大悟，接著又問：“那，你們這算什么青樓啊，這不完全是在做婚姻中介嗎？要這么著的話，姑娘們不都留不住了？幾年就大換血一次？”

　　鐘十娘大搖其頭：“當然不是啊。對于那些頭牌，我們的心理價位之高，除了皇帝，天下恐怕沒有人買得起。至于那個手好看的姑娘，長得又不好看，我們的心理價位還要兩百貫呢。手控不少，心甘情愿掏這個錢買丑女的手控可就太少了，所以上了三十次推薦位后才被買斷。算下來，大概花了九十個月。所以我們的換血速度，其實是正常的，從這里你也看得出我們一視同仁的企業文化。”

　　弦崢點點頭，又問：“我很好奇，你們一開始為什么要招一個手好看而臉丑的姑娘呢？”

　　“多樣性是評估青樓等級的一項重要指標，臉美的要有，手美的也要有，比如你開自助餐，明知道大家都是沖海鮮烤肉刺身去的，炒面這類根本沒人吃，但也必須有，不然就會影響作為自助餐的資格。”

　　“什么……餐？”

　　“哦，對不起對不起，又忘了，又拿我們老家獨有的東西打比方了。”鐘十娘笑道，“好了，差不多就這些福利，怎么樣，比這里強吧？違約金也不用擔心，現在有什么想法？”

　　鐘十娘笑容和煦，溫情款款望著弦崢，覺得十拿九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