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責(zé)任還是要追究的，消防那邊已經(jīng)確定了是由充電器起火引發(fā)的意外事故，余非魚聯(lián)系了隊里。
雖然這事兒不歸刑偵管，可也不能讓二虎逃脫。
“反正是個傻子，燒死了還不是皆大歡喜。”
二虎被人帶走時，完全變了副嘴臉，口里吐出的仿佛不是無形的話語，而是一股一股的毒液，激得余非魚遍體生寒。
她很想問問二虎，如果你的兒子也是如此，你也會這樣想嗎？
終于算是結(jié)束了這次案件，她們回到現(xiàn)場那家子集合，準(zhǔn)備把車開走。
孩子的小姑姑已經(jīng)開始拉著村干部詢問能讓二虎賠償多少錢了，非魚不愿意聽，想拉著陽遠(yuǎn)洋離開。
小姑姑已經(jīng)和村干部爭辯起來，說什么孩子前段時間就有點神志不清，懷疑就是那個什么充電器的輻射。
輻射……余非魚想，又不是那些危險物質(zhì)，輻射簡直等于沒有。
不過姑姑很堅持，特意走進(jìn)堂屋，去把抽屜呼啦啦一下子打開，里面有一堆揉得亂七八糟的試卷。
她扯出來幾張，說：“以前還能做點題目，現(xiàn)在你看看！”
上面一個字都沒寫，全是紅色叉叉。
用這種方式證明輻射的傷害，余非魚不禁感覺有點好笑。
她的苦笑還未成形，忽然發(fā)現(xiàn)白色試卷紙底下掩著什么東西。
陽遠(yuǎn)洋也看見了，他行動敏捷，立馬一個跨步，走去用手拈起來。
赫然是一個原裝的充電器。
陽遠(yuǎn)洋仔細(xì)看看，接口只符合死者的那枚手機。
余非魚腦子轟得一下子炸開。
小田的手機型號特殊，家里只有他要用這款充電器，況且他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相熟的同學(xué)也沒有手機。
沒人會借用他的充電器。
依他的個性，充電器自然是和最喜歡的手機一起放在床頭。
怎么可能自己乖乖拿出來收在外頭房間的抽屜里。
非魚忍不住問：“他的充電器不是丟了?”
小姑姑說話有點打磕巴：“我我不知道啊，他是說丟了。”
“可能是哪天幫他收拾了，又給忘記了吧。”
這事兒只能算一個小插曲。
收隊的車上，非魚還是忍不住問陽遠(yuǎn)洋：“你說……會不會是姑姑故意收起來……”
故意收起傻侄子最喜歡手機的充電器，讓他一陣煩惱，可是只有那么多零花錢，只好去二虎那里買。
小姑姑會不會根本就知道二虎買的充電器根本就出過事情。
會不會……
“會不會她就是盼著出事？”
“瘋了嗎？搞不好會把她全家都燒死的！”
“或許她晚上特意關(guān)緊了房門，你知道，那門又不是木門，比較防火。”
陽遠(yuǎn)洋其實也后背一陣陣發(fā)涼，可還是懟回去：“別瞎想了，你咋不去寫小說呢。”
如果，如果真是這樣……
陽遠(yuǎn)洋也不敢想。
小姑姑，甚至一家人都處心積慮盼著他去死嗎？
少了一個不好照顧，也無法成才的傻子，卻能多一筆賠償金。
他們會這樣計算嗎？
一車人也累極，回來的路上沒有再交談。
余非魚正被有點缺氧的車內(nèi)空氣弄得昏昏欲睡，幾乎是要進(jìn)入某個黑暗卻絢爛的夢境，她覺得這里好熟悉，可似乎從未來過。
一扇大門，看起來十分學(xué)院派，中規(guī)中矩的建筑，大門外頭就是海，并不是白日里那種青藍(lán)的顏色，而是因天色而呈現(xiàn)出某種深沉的藏藍(lán)。
她到底在什么時候來過這兒？
夢境中似乎會常有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可此刻的余非魚居然有點享受。
靜謐，空曠，白天那些質(zhì)疑，猜想，也逐漸消弭。
作為一個刑警，她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得不進(jìn)化出某種特異功能，某種可以漠然某些東西的功能。
三不五時要面臨生死，面臨讓人唏噓的事件，他們仿佛只是查出案件真相的一件工具，不應(yīng)該摻雜太多的喜怒哀樂，以免影響工作判斷。
余非魚雖然做不到，卻也在努力。
就好像她年少時去腫瘤醫(yī)院探望病人，那里的醫(yī)生對于人們諱莫如深的癌癥談起來十分平常。
或許這就是動物的本能，多次刺激之后會自然脫敏，彼時，便可以憑著理智來做出決定。
余非魚覺得這樣有點冷血，但或許是最高效的。
在夢境中的海濱沉思良久，忽然不知哪里一陣吵嚷。
直到身邊陽遠(yuǎn)洋碰碰她，余非魚才算是從這個夢境里掙脫出來。
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是做夢，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逃出。
她清醒了好一會兒，看看窗外昏黃的街燈，感到包里有東西在震動。
原來是她的手機響了。
“大姐，能不能接一下電話，都響三四輪了。”
陽遠(yuǎn)洋沒好氣地說。
余非魚忙看向周圍，都被她一個人攪得沒了瞌睡。
所幸也快要回局里了，她接起電話。
“喂，媽媽，我馬上到家了。”
她還以為是老媽問她什么時候回家吃飯。
沒想到對面已經(jīng)尖叫起來：“什么，你還沒去奧德中心，不是說好了七點吃飯！”
余非魚茫然：“什么七點，你生日啊？”
“生你個頭，盧家那個兒子啊！”
完了。
余非魚終于想起來母親大人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
早上出門時，老媽打電話過來說什么約了朋友家兒子吃飯，還因此攪得她差點遲到。
什么約了吃飯，還不就是變相相親。
余非魚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
她也不好說什么，隨口嗚嗚啊啊地答應(yīng)了。
可沒想到今天會出現(xiàn)場，回來時已然這么晚了，想到這里，她看看表，六點半。
反正本來也不想去，早知道下午就推說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放人家鴿子算了。
如今想再找借口，卻又后悔方才嘴快，說什么自己快到家了云云。
“啊，只有半個小時了，我恐怕趕不上了吧……”
余非魚還是做著最后的嘗試。
老媽還沒有下旨，身邊陽遠(yuǎn)洋倒是先插嘴。
他湊到手機邊上，大聲說：“沒問題阿姨，我家就在奧德旁邊，順路一定按時送到。”
“誒呀，那真是太謝謝了，我們家小魚兒總是麻煩你啦。”
“喂，媽，我……”
“嘟嘟嘟。”
事情搞定，老媽掛電話比誰都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