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攤子上每日都要見過幾百個人，但是像趙瀟這樣大方的也很少見，她只稍微一提醒，婦人便想起來了。“記得的，貴客當時可是大手筆呢。”

　　趙瀟笑了笑，問她：“怎么就你自己擺攤，你丈夫呢？”

　　婦人聞言，嘆了口氣，卻滿面喜色：“他呀，被貴人看中，進鋪子學手藝去了，以后就不出門擺攤了。”說到這，余光往趙瀟身后一掃，卻看見了衛亭杉，驚道，“呀，衛先生，您也在呀！”

　　趙瀟一愣，回頭看去，發現衛亭杉就站在她身后，神色淡淡。

　　“衛公子你怎么也在，沒跟白世子他們去嗎？”

　　“在下覺得跟著他們也不會有什么趣味，”衛亭杉神色未變，“相反，在下覺得看公主帶小郎君小女郎逛街也挺有意思的。”

　　趙瀟嘴角一挑，很想笑，卻聽那婦人慌張道：“公主？您竟然是公主？草民，草民不知您是公主，對不住···”

　　“沒事沒事，別把我當公主，我出來逛街就是尋常百姓。”趙瀟忙勸她不要惶恐，“你剛才叫他衛先生，你們認識嗎？”

　　婦人這會緊張的臉上有點發紅，恭敬答道：“剛才草民說的貴人就是衛先生，衛先生讓我家那口子···不，我的意思是我丈夫，讓他去了鋪子里做工，每個月月銀五兩呢！”

　　趙瀟哦了一聲，點點頭，開始挑起絹花來。隨便買了幾朵之后便要離開，那婦人激動的想直接送給趙瀟，又忽然擔心自己的東西入不了公主的眼。正糾結時，趙瀟卻笑著放下二兩銀子便走了。

　　趙瀟一邊走著，衛亭杉一邊跟著，一時也無話。趙瀟隔一會便看他一眼，來回幾次后才問道：“衛公子是覺得那個做面具的男子手藝挺好嗎？”

　　衛亭杉聞言轉頭看她，趙瀟只到他肩膀，此時在紅燈籠的映照下，在她臉上映出一片酡紅，連白裙都變成了桃色。

　　此時趙瀟仰著頭看他，葡萄似的眼睛里映著點點光芒，像住著星星，櫻唇未點口脂，卻自帶一份瑩潤的光澤，看起來···香軟可口？

　　心思只在一瞬間，衛亭杉收斂心神，仍鎮定答道：“不錯，在下覺得可以挖掘他將來為我所用，所以讓他去鋪子里做學徒，將來不管是留在鋪子還是自立門戶，都對他有好處。”

　　趙瀟說了句原來如此，點點頭便繼續看燈了。衛亭杉見她沒再有話，不由問道：“公主是覺得在下只收了男子做學徒，卻沒有收那女子，這樣太沒有人情味嗎？”

　　趙瀟聽到他說話，便回過頭來看他，聽他問完，先是怔愣了一瞬，復而失笑：“衛公子何出此言？難不成你自己覺得自己沒有人情味嗎？”

　　衛亭杉一時無言，他確實有點這種想法，畢竟人家是夫妻倆，只管了其中一個的工作問題，怎么想都不夠好。剛才趙瀟問完便沒再說話，他還以為她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看她剛才反應，似乎不是？

　　趙瀟笑了一會，見衛亭杉愣愣的沒有反應，才說道：“衛公子想多了，最終決定他們前途的，是他們的手藝，不是他們的人情關系。那男子手藝好，你留下他是很正常的，那女子手藝還不夠格，你不留她也是正常的，哪有什么‘沒有人情味’的說法？”

　　“原來如此，是在下多慮了。”

　　“當然是你多慮了，”趙瀟笑著說，“我還沒有天真到產生這種讓別人拯救眾生的想法呢。”

　　衛亭杉聽趙瀟如此說著，仍是面無表情，心里卻是得到了一點安慰。他本以為別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只重利益，不重感情，卻沒想到原來也是有人認同他的。

　　他的確覺得這女子手藝仍不夠格，但要安排她進鋪子深造也是很簡單的，假以時日定然也是較高的水平。

　　但是他卻想借機試試這男子，若是這男子因為只有自己進了鋪子而怨他，或者堅持要讓女子跟他一起，或者寧愿放棄這次機會，那他也不會重用這男子。

　　此時的衛亭杉堅定地認為，在事業與家庭間，一定有二者共存的道路，而即便實在是無法共存，他也會選擇事業。

　　“姨姨，牛燈！”婉兒的稚聲又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趙瀟看了看，確實是上次猜字謎得了牛燈的攤子。

　　攤子上又新上了許多應景的中秋燈，價格也仍是小燈五錢，大燈十錢，不過謎題又增加了，似乎有些不是字，而是成語。

　　趙瀟心思一動，轉頭對衛亭杉笑道：“衛公子，我們去那個攤子看看好么？給婉兒贏個燈來。”

　　衛亭杉頷首：“但憑公主吩咐。”

　　“衛公子，今晚出來逛燈會，你就別叫我公主了。”趙瀟撇撇嘴，“現在我只想做個平頭小老百姓。”

　　衛亭杉抿了下唇：“那在下應該如何稱呼公主？”

　　“趙姑娘，三姑娘，或是什么別的，都可以。”趙瀟狡黠一笑，“衛公子喊一聲來聽聽？”

　　“趙姑娘。”衛亭杉說完，感覺耳尖有點熱。

　　“哈哈哈，挺好，以后在不重要的場合你就這樣叫我吧。”

　　趙瀟牽著兩個娃娃帶頭走向猜字謎得花燈的攤子，讓云旗交了四個大燈的錢，彎下腰對兩個娃娃道：“詢兒婉兒看看想要哪一盞燈？”

　　詢兒認真的掃過每一盞燈，最后選中了一盞宮殿形狀的燈，上面還繪著吳剛伐桂的場景。婉兒則是看中了一盞盆大的月餅燈，造型簡單，只在燈面上繪著玉兔搗藥的場景。

　　趙瀟看著沒人選那盞嫦娥奔月燈，便自己挑了，又挑了一盞簡單的彩云追月燈，便讓攤主拿了謎題過來。

　　“木蘭迷戀中秋夜。”趙瀟笑了笑，給了詢兒，“詢兒，你來試試？”

　　詢兒接過謎題，認真讀過，沉吟幾息，嚴肅道：“姨姨，我認為是‘花好月圓’，不知對不對？”

　　趙瀟笑了笑，摸了摸詢兒的后脖子，對攤主道：“攤主，‘花好月圓’。”

　　“哈哈，恭喜女郎獲得團圓餅燈籠一只！”

　　攤主把燈遞給趙瀟，趙瀟又把燈給了婉兒：“婉兒，這可是你哥哥幫你贏的，哥哥厲不厲害？”

　　“謝謝哥哥！哥哥真厲害！”婉兒興奮地接了燈，抱著詢兒的腰夸他，詢兒也很高興，但是卻努力讓自己不那么喜形于色，“婉兒以后也要認真讀書，幫哥哥贏燈，好不好？”

　　“好！婉兒幫哥哥拿燈！”

　　趙瀟看他們高興自己也笑了，又接過一個謎題，是她的嫦娥燈。“遙指紅樓是妾家···”趙瀟悄悄瞪了攤主一眼，怎么又是一個難題！

　　“詢兒看看這個會不會？”趙瀟動作自然的把題給了詢兒。

　　“這題，難度還挺高。”詢兒一臉嚴肅的把題還給趙瀟，“姨姨，詢兒不會。”

　　好吧，也是，詢兒只是個五歲的孩子。

　　趙瀟拿回了試題，只能自己思考。遙指紅樓，是妾家···那邊是我家···有了！

　　“攤主，莫不是‘舒’字？舒心的舒。”

　　“恭喜女郎獲得嫦娥燈一盞！”攤主說完把嫦娥燈遞給了趙瀟。

　　呼，還好，沒有丟人。

　　趙瀟又接過詢兒的月宮燈謎題，看了起來。“微風輕吹雨聲響。嗯，汶水的‘汶’？”

　　“女郎猜錯了，還有兩次機會。”攤主笑容不變。

　　“那是，颯爽的‘颯’？”

　　“女郎又答錯了，還有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