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己母親在這么多人面前揭自己的短,方敏洐自然不愿意了,嬌嗔著撇了華陽郡主一眼,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在,她要不要面子的啊。
“好,好,好,有后輩在給你留著臉面。”
方敏洐小嘴一撅,這和不留面子有什么區(qū)別。
方敏洐把鬢間垂著的金鈴鐺,一把拽下來了一個,握在手中,走到夢君面前,伸手遞過去。
“給你的見面禮。”
一直做努力做壁花的夢君被她這一個舉動給嚇了一跳,自己還未拜見怎么禮物都送上來了。
“夢君拜見敏姑姑。”
見都面禮都遞過來了,夢君這個禮行的是端端正正。
“夢君見過敏姑姑。”
方敏洐把手背后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用手摸摸夢君的頭頂很有威嚴的說道:“乖啦!”
華陽郡主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個樣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家里這個小魔王竟有這樣一面。
方敏洐轉過身,惱羞成怒的瞪了自己的母親一眼,規(guī)規(guī)矩矩站到她身上,目不斜視,一副我很有規(guī)矩我是好孩子的樣子。
夢君從未見過如此行事的女子,前生她也沒個姐妹,多是和家中哥哥一起玩,外面的女子見了她那個都是恭恭敬敬謹慎細微,此生姐妹不少,性格迥異,可也不過是閨閣女子中的小任性,小放肆,沒有一個如同方敏洐這樣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確有一絲俠氣在里面。
幾人聊了小半個時辰的家常,李嬤嬤就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進來,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做聲只流淚的秦嬤嬤看到人進來,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
“李嬤嬤,查的怎么樣?”華陽郡主爽聲問道。
“回郡主,方七他們分別去查了出事當天的醫(yī)師,守門的小廝媽媽丫鬟,正月初十晚子時,甜涼坡的鬼市上,芳姨娘在小販鬼八的手上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包鶴頂紅,正月十四下午,一個人躲在鳳香苑的小廚房里親手做了紅豆糕,酉時初讓五姑娘送給了二夫人,酉時中,芳姨娘身邊的粉兒便來報芳姨娘中毒,府醫(yī)田符是酉時末到達鳳香苑,西城康安堂李大夫,南城安寧堂湯大夫,是戌時前后腳到的,仝太醫(yī)住的遠一些,是在戌時末到的。院里各門守門的小廝媽媽也都問了話,時間是對上的。”
聽到這里秦嬤嬤心中一咯噔,難道芳兒真的那么傻,不!不!不可能!
李嬤嬤根本不去管秦嬤嬤的心情,只把自己查到的事實說出來:“仝太醫(yī)到的時候,田符他們的解毒藥已經灌了三輪了,可藥毒性太大,并未起作用,仝太醫(yī)用了銀針,也未將人救回來,折騰了一夜,針施了五次,藥灌了七次,正月十五辰時一刻,芳姨娘閉了眼,芳姨娘死后仝太醫(yī)在她的指甲縫隙里,還有為吃完的佛手果肉里都發(fā)現(xiàn)了鶴頂紅的殘留,芳姨娘身邊的丫鬟粉蝶,也吃了一口果肉,她吃的少,田醫(yī)師灌藥三次,性命無礙,只是畢竟是毒藥,損了心智,現(xiàn)在問不出來什么了。”
華陽郡主點了點頭,事情果真是這樣,早前她也在擔心,姜氏好歹是百年世家出來的嫡出姑娘,想要處置個姨娘,能用得著這樣的方法,直接打發(fā)了便是,弄自己一身臟水是何必,現(xiàn)在看來事情都是芳姨娘自作自受,自己起了歪心思,害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活該。秦嬤嬤是個聰明人,怎么教出來的姑娘如此傻,還妄想毒害正室娘子,沒了姜氏,自有別人頂替,她的位置豈是你一個奴才出身的妾室能奢望的。
“芳兒啊!”
秦嬤嬤心中最后的一根弦斷了,事情真的是這樣,她的芳兒真的那么傻。
一聲凄慘的喊叫,秦嬤嬤暈死在椅子上。
“外祖母,你醒醒啊,外祖母!”夢君搖晃著秦嬤嬤,哭喊道。
李嬤嬤快步上前,一手掐著秦嬤嬤的虎口,一手掐著人中。
“快,羅媽媽,快去請?zhí)锓!?p> 姜氏畢竟在自己的府邸,對一切也熟悉些,慌忙讓人去請醫(yī)師,一點也不介意剛剛秦嬤嬤的出言不遜。
“外祖母!外祖母!你別撇下夢兒一個人啊,不要啊,別留我一個!”
“我不要一個人,別走!別走!”
“別留我一個人。”
夢君的雙眼被眼淚布滿,眼前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青州,古道,西風,一具具流著鮮血的尸體,大哥瞪著的大眼珠,母親嘴角的微笑,奶媽沉重的身子,一個個都沒了,都離開了,自己也閉上了眼睛,但她又活過來了,背著那些記憶,獨自一個人,記憶好重,好重,好重,她不要一個人。
這些情緒不知道是夢君前世的還是現(xiàn)在的夢君被親娘獨自撇在世上,無論是那個夢君,此刻只覺得她被拋棄了,被整個世界給拋棄了。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
夢君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自己的屋子,還是那張寬大的拔步床,秋果守在床邊,看到夢君的眼睛睜開,立馬把臉湊上前。
“姑娘,姑娘,你醒了。”
“姑娘,先喝口蜂蜜水。”
“姑娘,姑娘,你張張嘴啊。”
夢君不知道自己的嘴張沒張,只覺得有一絲溫暖的東西注入自己的身體里,甜甜的,暖暖的。可,好累,要費力的把溫暖的東西注入自己的身體好累,夢君只想閉上眼睛,沉沉的睡過去,在夢里,有母親,有父親,有大哥,還有二哥,還有陶記桃花釀。
“姑娘,姑娘,你別睡啊,你得吃點東西啊,你看小米粥,軟軟糯糯的小米粥。”
又有東西塞了進來,夢君極力攝取了兩口便再也咽不下去,她累了,她要睡了。
后來,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夢君不記得了,只知道總會有甜甜的或者苦苦的東西喂進自己的身體里,她大多數(shù)的時間是睡著的,醒的不多,恍惚間,看到秦嬤嬤斷斷續(xù)續(xù)的守在自己身邊,后來,她開始躺在馬車上繼續(xù)沉睡,身邊除了秋果多了兩個陌生的小丫鬟,馬車布置的軟軟乎乎的,好像搖籃一樣,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不知今時是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