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三個小時了,你當真要現在去?”
“三個小時后忙活的是許蔚,”李檸披上大衣,將長發高高束起,“再待在這里,我不知道該如何讓面對孟葉。”
“那好吧,”護士長將圍巾遞給李檸,“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天亮前趕回來,誰知道許蔚的計劃會帶來什么糟糕的后果?”
“不知為什么,”李檸圍著圍巾的手一頓,“總覺得事情太順利。”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
“難道你希望順利?”李檸無所謂的笑笑,“其實你也很矛盾吧?只是還沒什么足以撼動你立場的事情發生。”
“那你呢?黑夜里趕過去,是為了確定自己的立場?”
“我也不知道,”李檸摸了摸手里的鑰匙,“在終點來臨前,沒人能確定自己的選擇。”
“明日你我,真不知是敵是友。”
“今日尚未友,便已足夠。”
夜色深深,霧氣濃濃,城市的街道上依舊亮著燈,李檸站在山坡上,回身看向來時的路,那里道路通暢、燈光明亮,正如她過去幾十年的人生,而前方卻是未知的黑暗......
到達山頂,比想象中的容易,雖然是荒僻的居所,可山上依舊有幾戶人家,只是這個時間點,亮燈的已然不多。
“14、15,”李檸數著房屋數,“16,就是這了。”
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一陣尖銳的吱吖聲,李檸的手上也沾滿了脫落的鐵銹,她無奈的甩甩手,往院中走去。
院子很小,窄窄的通道只有一米長,李檸一步躍到臺階上,將手中的鑰匙推進鎖孔,可伯伯的木門,竟不待她用力,便已被打開。
“這鑰匙不是開這個門的,”梁念秋打著哈欠,揉了揉雞窩頭,“你也太會挑時間拜訪了。”
“梁念秋?你怎么會在這?”
“我是老梁的兒子,不在這待著還能去哪?”
“這是梁安的家?”李檸猶豫了一下,,縮回了踏進門內的腳,“是你們一直住的地方?”
“當然啦,”梁念秋突然笑道,“你一定跟阿姨很像吧?”
“什么阿姨?”
“你媽媽呀,”梁念秋有點摸不著頭腦,“老梁不是一直在等你們母女回來嗎?”
“誰跟你說的這些?誰跟你說我是梁安女兒?”
“不是,那你誰呀?這都什么跟什么呀?”梁念秋縮到門后,只探出一只手,“既然我認錯了人,你快把老梁的鑰匙還給我。”
“笨蛋!”李檸一腳卡進門縫里,小腿一別,輕輕松松的把梁念秋卡在了門后。
“你、你、你,放我出來,你不松腳我可報警了。”
“真是夠蠢的,昨天沒弄清情況就把鑰匙給我,現在又異想天開的想把鑰匙要回去。”
“那你究竟是不是老梁等的人嘛。”
“是!”李檸仍舊將腳抵在門上,“但其他的,我不想解釋,我時間不多,帶我去看梁安留給我的東西。”
“好吧,我相信你。”
“就這么相信了?”李檸忍不住皺眉,“你的立場變得也太快了吧?”
“除了你,也沒人來找老梁呀。”梁念秋小心翼翼的從門后擠出來,“假冒的也比沒有好吧。”
“你放心吧,”李檸拍了拍梁念秋的肩膀,“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來問你要梁安的鑰匙。”
寬而短的房間內,雜七雜八的擺放著書籍,梁念秋熟練的在前面蹦蹦跳跳,李檸則跟在身后一腳踢開。
“東西就在后院了,”梁念秋打開后門,在冷風中縮了縮脖子脖子,“你自己去看吧,從前老梁從不讓我碰的。”
與窄小的前院不同,后院十分寬敞,且裝上了感應燈,只要人來,院子就會暴露在溫暖的黃色燈光下。
“真是個傻子。”
眼前的景象,那藍色的笆籬,黃色的沙地,還有那個大大的菠蘿房,令李檸如置夢中。
“這算什么?”李檸忍不住往院中走去,“什么也不解釋,就留下這么個沒用的東西,就指望我原諒你么?”
三十年前的夏日,李檸與梁安依偎在一起,看著面前的大海與沙灘,暢想著未來的生活。
“我以后要住在海綿寶寶的房子里。”李檸想起了自己最愛的動畫片,“天天吃蟹老板的蟹黃堡。”
“那你得像松鼠珊迪一樣,穿著航天服,帶著空氣頭罩。”
“我不用,我可以像海綿寶寶還有派大星一樣,在海底自由穿梭。”
“瞎說,”梁安捏了捏孟葉的鼻尖,“你不要命呀,你舍得自己嗆海水,我可舍不得。”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李檸湊到梁安耳邊,“其實我不是人類。”
“我早就知道啦。”
“你早就知道?”李檸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她實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漏出了馬腳。
“是啊,你不是人類,你呀,是最可愛的小仙女。”
“別胡說了,”李檸笑著錘了梁安一拳,相處的這些時日,她早已經學會如何控制力氣,“我是機器人。”
“你說什么?”
事后想起來,李檸才明白梁安那時的表情,是驚慌、疑惑、恐懼還有拼命假裝鎮定的掩飾。
“我是機器人,是一個有思想的機器人。”
“你說什么胡話呢?”梁安大笑道,“最近科幻小說看多了吧?”
“我是說真的!”見梁安不信,李檸急切道,“昨天答應你的求婚后,我就跟總部和點化者坦白了,我拋棄了一切,但我不后悔,我想將全部的我,真實的我,交給你。”
“總部?還有點化者?”
“這個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既然已經與過去切割,我不會把這一切帶到生活中的。”
“晚上太冷,我們趕緊開車回家吧。”
梁安發動了車輛,李檸聽他的話,坐在后座,可這輛車開向的不是他們的家,而是一家精神病院,在醫生護士拿著帶子將李檸捆上車時,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只是因為我告訴你自己的身份嗎?你覺得我瘋了?”
“對不起,我一直懷疑......”對上李檸的目光,梁安連連后退,“你像個孩子一樣沉浸在奇奇怪怪的幻想中,今天又說了這樣的話,你、你好好看病......我會來看你的。”
可承諾會來的人,往往都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