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叔。”
楊昀康看到江謹澤，第一反應就是縮脖子，第二反應就是跑。
不得不說，楊昀康紅撲撲的小臉，背著小書包抱著紫色小熊的樣子格外可愛。
如果見到江謹澤后沒有露出像見到鬼一樣的表情的話。
在他跑之前，江謹澤已經抓住他的衣領，像拎住一只小弱雞一樣把他拎在手里。
“怎么又是你？你媽媽呢？”
上一次楊昀康掉進湖里還不能讓他長個記性，這次一個人出來就不怕被別人拐跑。
“姐姐不是我媽媽，我是來找爸爸的。”楊昀康掙扎著，順便像旁邊看起來好說話的烏子瀾求救，“瀾瀾阿姨…”
那可憐的小模樣，只是喊了自己一聲就讓烏子瀾心酸的不得了，拽了拽江謹澤的袖子，“放開他吧，不是要找爸爸嗎，問問他爸爸是誰？”
楊昀康被平穩地放在地上，騰出一只手在口袋里摸啊摸，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烏子瀾。
“最后一根了哦。”
看他驕傲又乖巧的樣子，烏子瀾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蹲在花壇旁邊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見他緊緊摟著那只紫色小熊：“小熊是爸爸留給你的嗎？”
“哦，怪不得，第一次看見他就在撿熊，差點兒沒出事兒。”
江謹澤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臉不關我事。
忽略他的發言，楊昀康清脆地答道：“不是，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這話有些別扭，烏子瀾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江謹澤一針見血。
“你媽媽不是楊正玉嗎？”
楊昀康小手出汗了，抽出一只手在腿上蹭了蹭，“我爸爸姓***姐說在這棟大樓里。”他指著不遠處的南焦集團。
他話說的顛三倒四，烏子瀾還沒聽懂。
就只一瞬間，江謹澤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忍著惡心的眩暈干笑兩聲：“快走吧，該遲到了。”把烏子瀾拉起來，又對楊昀康說道：“你不是也要上學嗎？叫你媽媽過來接你吧。”
“姐姐送我到這里就接電話去了，書包里都是我的本本。”
“那，那我打的送你回去吧。”雖然是寒冬，江謹澤卻一頭的冷汗。
四肢乏力，眼前發黑。
像是從高山上滾了下來，一路雪崩。
“我不，我要找爸爸。”
撅著小嘴，楊昀康抱著小熊扭轉了半個身子，很顯然不喜歡江謹澤趕他走的行為。
江謹澤還在勉力支撐時，烏子瀾突然開口：“江謹澤，你為什么不讓他說完…”
說著看向了楊昀康：“康康，你媽媽叫什么？”
平常很溫柔的阿姨現在沒有一點兒表情，楊昀康也吞了口口水，“我媽媽叫林淼。”
林淼…
江謹澤腦子徹底空白了。
“瀾瀾，瀾瀾你聽我說。”
“啪。”巴掌聲格外清脆，楊昀康嚇壞了，抱著小熊沒有出聲，上班高峰期，路人向這邊望過來。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江謹澤…”
其實心里有很多話想要說，只不過此時覺得愈發無力。
“算了，我對你無話可說。”
說完轉身要走，江謹澤慌亂地抓住她的手腕，“瀾瀾你冷靜點兒，萬一他不是我的呢？萬一她，他們撒謊呢？”
上一次見到林淼，江謹澤單獨問了好幾遍，她可是什么話也沒說，如果真的要他負責為什么不自己來找？偏要找一個小孩子…而且她…她和楊正玉又是什么關系？
江謹澤思緒亂得很。
然而烏子瀾只是看著他，眼眶紅紅的。
“萬一？那還是有可能的了？你承認了？對不起，”她把江謹澤的手從手腕上拿下去，“你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瀾瀾阿姨…”楊昀康弱弱的聲音從身后傳出來，烏子瀾雖然生氣但頭腦還清醒，不至于把氣撒到孩子身上，聽到他說話只是感覺心里不舒服，把臉扭到一旁不看他。
“他是我爸爸…”嗎？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江謹澤的低吼：“誰是你爸？”
楊昀康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小孩子，聽到有人兇自己眼淚就不自覺出來了，抱著小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烏子瀾不忍心，走過去抱著他，“算了康康，再怎么樣也和你沒關系。”
周圍很安靜，兩個人在僵持著。
最終還是烏子瀾做出退步：“你把事情說清楚，有什么事以后再說，你自己犯的錯別對孩子撒氣。”
一個小時前還是軟軟的一顆糖，現在就變成了寒冷的冰刃，一寸一寸劃進心里。
看著楊昀康抱著小熊坐在練舞室的一角，安安靜靜的，眼睛里還是迷茫和無助，烏子瀾仿佛覺得自己正在被巨浪撕碎。
重蹈覆轍的恐懼，對背叛的憤怒和孤獨，面對小孩子生出的心疼，還有傷心和難過，如同海浪般打在搖搖欲墜的小船上。
“說吧。”
風從樓梯某處一步步吹來，江謹澤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只不過烏子瀾躲過了，抬頭看他的時候，眼睛里充斥著的那些東西讓他害怕。
“我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我如果知道…”
他慌亂地解釋，烏子瀾卻突然發問：“別說這些，說林淼。”
那個優秀的律師，漂亮，火辣，自信，事業有成，比她好不知多少倍，她想知道以前被江謹澤刻意忽略的事情。
“我和她唯一的交集是畢業聚會，當時我喝醉了她送我回去，醒來發現我在一家酒店，她的外套和衣服放在沙發上，她人已經不見了。”
烏子瀾握緊拳頭，“然后呢，你什么也沒問？”
“我加了她的聯系方式，問了她有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可是沒有回應，而且不久前那天我遇到她我還問她有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那你還想讓我問她什么？咱倆上床了沒？”
他的聲音有些發悶，像是夏天風雨欲來的潮熱。
她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嵌進肉里，“所以你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江謹澤深吸一口氣，晃動了下身體，盡力壓制住心里的煩躁，“當時我想的是，如果她來找我，我會負責的，后來過了很久都沒有消息，我就…”
“你就不聞不問，默認自己什么都沒有做！”
“我根本就不記得發生了什么！”
像他這樣的人很少生氣，江謹澤第一次對著烏子瀾失態。
她也愣了下，當眼眶濕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落下來了，江謹澤的表情變成懊悔，她卻向后退了一步，扭頭看向窄窄的樓梯間窗戶。
窗戶外一片生機。
“那你說現在怎么辦吧？你把林淼找回來吧，我退出行嗎？”
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就像是在心里抽出一條鮮血淋漓的細線，一邊拉一邊像鋸子一樣，整齊的切口，把心砍成兩半，一半焦灼，一邊沉寂。
“你別…咱們都冷靜一點兒，這樣，我現在帶他去親子鑒定，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好嗎？”
明亮的房間，蔣未來剛剛放下了病人的報告，拿出手機給豐心妍發了個消息——心妍，吃過飯了嗎？
早上出門的時候星辰猶在，她還在睡覺。
這幾天心妍還是和他賭氣，他怕心妍把自己的身體氣壞了，但又不知道怎么破局。
果然，那邊沒有回復。
不過卻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蔣未來，你們院的親子鑒定哪兒做？”
江謹澤氣勢洶洶，把蔣未來都弄懵了，“誰要做親子鑒定？”
“你先別管，就告訴我在哪兒做。”
“…檢驗科。”
剛說完電話就掛了，蔣未來心跳得很快，喝了兩口水定了定心神，這會兒沒有病人也沒有安排，他下樓去檢驗科轉了轉。
沒見到江謹澤，剛才電話里一陣風聲，蔣未來猜測他應該還在路上。
親子鑒定…
江謹澤…
明明知道這不是自己還關心的事情，蔣未來還是覺得這件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檢驗科的夏科長是他曾經的學長，雖然一個院但也是難得見他過來，和他坐在門口聊了兩句，沒多久就見到江謹澤風風火火的身影，后面定波拉著個小孩兒，一臉看戲的樣子。
“謹澤…”
反倒是定波先開口，“蔣蔣，在這兒做親子鑒定啊？”
剛才他知道康康可能是江謹澤的兒子的時候下巴都合不攏，吃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瓜，還知道了楊正玉至今沒有談過戀愛，心情無比愉悅。
相比于定波的晴天，江謹澤那邊簡直是狂風驟雨，烏子瀾不想看見他，卻又怕楊昀康受委屈，所以委托他護著點兒。
“夏醫生，麻煩你了。”
出結果需要三天，這三天楊昀康都要住在江家的二層公寓里，坐在床邊，睜大了眼睛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