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吃飯去嗎？”

　　午休的時候，妮可敲了敲余言的辦公室門，探頭進來問。

　　今天上午余言的工作不多，過幾天就是小雪的節氣，公司每個節氣和各種節日，都會更新公眾號文章。平面組的同事已經把需要替換的封面圖做好發給了余言，她需要做的是編寫新的文章。

　　秉承著“東西買來就是要用，否則就是浪費”的原則，赤月一點也沒有被余言閑置，今天上午被她拿來在工作本上寫寫畫畫了好一陣。

　　會在辦公室里使用它，也不只是為了“不浪費”，余言還有其他的目的。

　　她確實是打算要進行退貨處理，但是赤月說的對。如果只有自己能看到他，那很難說明自己之前對于這支筆來路存疑的猜測。

　　“呦，妮可，又喊余言吃飯呢？”余言對面工位上的中年女性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

　　“李姐。”妮可和對方打招呼，“您這趕回家做飯啊？”

　　“可不是。”被叫做李姐的女性抬手看了看腕表，“哎呀，我要趕緊走了。你們也快去吃飯吧。”

　　李姐拎起收拾好的背包，說了一句，風風火火的出了辦公室。

　　余言揮手說著“李姐，下午見。”眼角卻忍不住抽抽了一下。

　　因為李姐徑直從在辦公室里閑晃的赤月身上穿了過去，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

　　是的，因為鋼筆一直在被使用，現在也只是虛合了放在桌上，所以整個上午赤月一直都在。

　　“哦~你在這里工作啊。”

　　余言寫第一筆的時候，剛跑出來的赤月，打量著辦公室的環境說道。

　　余言沒有說話，她一直注意著坐在對面，電腦顯示器后面的李姐的反應。赤月似乎是早就料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剛剛那一句話故意說的聲音很大。

　　早就做好準備，只要李姐能看到或者聽到異常，就假裝非常驚訝的余言，腦內已經閃現了各種需要進行“表演”的反應。

　　然而什么也沒有發生。

　　『她看不見，也聽不見你？』余言在記事本上寫下這一句，然后曲起手指，裝作思考問題的樣子，放空視線，實際一邊盯著赤月，一邊敲了敲記事本上的字。

　　可能是因為本身附在鋼筆上的原因，赤月沒有看余言寫的字，就知道內容。

　　“早就說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赤月朝著余言一攤手，“你要不要我去其他辦公室轉轉？”

　　『請便。』余言寫道。

　　赤月出了余言的辦公室，余言的公司是一所建筑類設計公司，占了這幢寫字樓的兩層。下面一層是行政、工程、市場部等事務部門的辦公地點，上面一層是純粹屬于設計部門的。

　　在余言自己工作的這層的時候，她甚至能聽到赤月在外面大聲的喧嘩，似乎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吵死了，你換個方式試驗。』余言在記事本上寫。

　　外面收了聲。

　　于是，之后的半個小時，赤月在整個公司的里轉了一圈。他上下兩層都轉了個遍，甚至去了其他樓層。然后，他回來了。

　　“我除了你，沒有人能看的到我，聽的到我說話。”赤月說，“昨天我碰觸你的時候，你是能夠感覺到溫度變化的，但是我接觸了外面的人，他們連溫度的變化都沒有感覺。”

　　『你覺得，這是天賦關系？』余言問。

　　余言確實有些特別的“天賦”。她小的時候，偶爾能在一些陰暗背光的角落，看到些黑色或者灰色的影子，不過通常是一些形似貓、狗這樣的動物形態的東西。她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說，自己看到小動物，但是一同的人誰也沒有在她指的地方看到東西，大家總說她眼花了。

　　稍微大一點，余言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連她自己也覺得小時候或許是真的眼花。畢竟，成長過程中的知識告訴她，“靈異”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如今，赤月的存在瘋狂碾壓她這二十多年的認知。

　　“不知道。”其實赤月自己以前大概也是不相信真的會有“幽靈”這種東西存在，猜測道：“如果我的存在真的是某種電磁波現象，你的波長和我吻合，那我覺得很難有其他人和你一樣了。”

　　『……』

　　“怎么，你還想把我退回去？”赤月問她。

　　『這不是必須的嗎？』

　　“我剛剛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你想聽嗎？”

　　『愛說不說。』

　　余言寫完，抬眼瞪了赤月一下。

　　“呃……好吧。”赤月說道，“我可以活動的范圍，大概是以這個筆為中心直徑七八十米。因為樓層有樓板和墻壁隔擋的關系，不知道對行動距離有沒有影響。一旦超過極限距離，我不管怎么走，都只能原地踏步。”

　　『所以？為什么說這個。』

　　赤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語氣有點可憐的說道：“可以的話，在你搞清楚怎么退貨前，能不能不要總把我關在筆里？你看我起碼被關在里面半年沒出來了。”

　　赤月說著，還指了指桌上的鋼筆。

　　『逛去吧，最好有個高人來，收了你這妖孽。』

　　赤月對余言的話倒是沒介意，真就高高興興在辦公樓里逛去了，直到午休的鈴聲響了才回來。

　　“言言，不走嗎？”見余言還在看著李姐走的方向愣神，妮可走進辦公室，問道。

　　“啊。”余言回過神來，“就走，就走。我都餓了。”

　　“嗯？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鋼筆啊。”妮可見余言拿起桌上的鋼筆和記事本，準備往背包里塞，開口問道。

　　“對。”余言說，想了想，把筆遞給妮可，“要看看嗎？”

　　“真稀奇，你居然給人看這么寶貝的東西。”妮可可是知道，余言對她自己寶貝的東西多護著，幾乎不給人碰。

　　之前有剛來公司的實習小姑娘，幫忙送了快遞。因為件數多，那小姑娘也是好心要幫忙拆快遞盒，剛拿起美工刀劃下去，余言一嗓子“住手”吼的，加上表情嚴肅，讓小姑娘差點嚇哭。

　　余言也沒解釋，又把筆往前送了送。

　　妮可接過筆，筆帽沒有旋緊，她摘下筆帽，先拿在手里顛了顛，然后前后左右的翻轉著看了一圈。

　　“是挺好看的，就這外觀，這個價格我覺得還是值得的。”妮可如此評價。

　　余言不著痕跡的把辦公桌上的一張打印紙推了過去。

　　“筆尖寫起來也很順滑呢，你要試試嗎？”余言問她。

　　妮可不疑有他，在打印紙上隨意的寫劃了兩下。

　　“確實呢。”完成試寫體驗，妮可把筆蓋旋上，很自然的遞還給了余言。“走吧，吃飯去。”

　　“好。”余言接過筆，有些勉強的笑了笑。

　　妮可一臉的疑惑：“為什么總覺得你表情怪怪的。”

　　“啊，沒什么。好餓啊，今天中午咱們去哪吃？”余言把筆塞進包里，拎起來，挽住妮可往辦公室外走。

　　她表情能不古怪嗎？妮可就算接觸了筆，也拿來使用過了，但是看她的反應，依舊是沒法注意到赤月的存在。

　　而且，就連旋緊筆蓋，會讓赤月消失這樣的事情，在妮可手里也沒發生。

　　現在鋼筆已經旋緊了筆蓋在余言的背包里躺著，她左手正挽著妮可往電梯間走，右邊，赤月正一臉笑意，閑庭信步的跟著她們二人。

　　之后的兩日，余言都嘗試再次提出退貨申請，但是每次都被賣家拒絕。

　　這兩日，赤月也沒閑著。他開始對周邊一切可以遇到的東西做著試驗。

　　如今，赤月可以有意識的控制自己，在接觸無生命體的時候不會穿過去，并且可以熟練的使用余言的電子產品。余言也不能理解，在不觸摸顯示屏的情況下，赤月是如何操作的。

　　第四次被對方拒絕退貨，余言在自己的房間里，十分嚴肅的看著坐在她的懶人沙發上，玩著她的平板電腦的赤月。

　　“沒辦法了，我去找平臺溝通。”

　　“然后你說你遇到鬼？”

　　“不然呢？”

　　“你會被當成神經病。”

　　“……”

　　雖然知道大概會是這樣，但是余言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您好，這里是跳跳屋客服，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客服小姐姐語氣非常溫柔。

　　余言說：“啊，你好你好。是這樣的，我在你們平臺購買了一支鋼筆。我現在想退貨退款，但是對方已經拒絕我四次退貨申請了。”

　　對方聽到她這樣說，聲音里帶了些嚴肅：“麻煩您提供一下賣家賬號名，我幫您查詢一下。再請問一下，這個產品是存在什么問題嗎？”

　　“呃……”余言一時語塞，提供了店家的名字之后，說道：“其實……沒有什么問題。就是筆身上有一些刮擦痕跡。”

　　“嗯，您稍等。”客服小姐姐這樣說了之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連串鍵盤敲擊的聲音。幾分鐘后，對方用有些困擾的聲音說：“是這樣的，女士。我看了一下，這個恐怕很難。對方的出售信息里有提到是八成新，并且展示照片里，也有刮擦部位的細節照片。這里不存在虛假宣傳的成分，如果沒有明顯質量問題，恐怕比較難以這個理由幫您申請退貨。”

　　一邊正玩著平板電腦的赤月，抬眼看了一下表情不善的余言，涼涼的說：“喏，我就說了，二手不是一手，你想說不喜歡就退貨這種事，沒那么容易。”

　　余言咋舌：“那我要說，我懷疑這個是某人的遺物呢？”

　　對面明顯滯了一下：“這個情況也是會有的，但是，如果不是質量問題的話……”

　　“那我要說，用這個筆寫字的時候，里面會跑出來一個鬼，這家伙現在霸占我的沙發，玩著我的平板，有事沒事還會叭叭的在我耳邊嘮叨呢？”余言等著說風涼話的赤月，惡狠狠的說。

　　客服沉默了好幾秒，說：“請您不要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

　　客服又沉默了幾秒，用冷漠刻板的聲音說道：“這種問題，我們平臺無法仲裁。建議您咨詢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

　　“什么專業……喂？喂？”

　　余言還待繼續說電話那邊已經只有斷線的忙音了。

　　“哈哈哈。”沙發上的赤月丟開了手上的平板電腦，笑做一團，“就說你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這是誰的錯啊！

　　余言瞪著他，握拳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