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清芷確實看到了不同。

　　燕夫人的眼睛。

　　柳清芷唏噓道：“她連眼珠都碎了，可是眼皮是完好的。”

　　青一神情黯淡，怔怔道：“真可怕，連烏鴉都這么挑剔。”

　　柳清芷道：“挑剔？”

　　青一道：“用爪子將眼皮扒開，只啄喜歡的，難道不是挑剔？”

　　柳清芷追問道：“你見過這樣聰明的烏鴉？”

　　青一搖搖頭，道：“沒見過，但它們的確聰明，能帶著咱們找到燕府消失的人遺體。”

　　柳清芷黯然一笑，道：“希望那時候它們能有幸品嘗到咱們準備的盛宴。”

　　青一很贊同，他也會用心給它們準備盛宴，他還不想死。

　　太陽落到西邊，街道路人漸少。

　　風，蕭索。

　　夜，漆黑。

　　燕府里，蟲鳴，鳥雀，哭聲，嗚咽聲，恍如重演。

　　兩人躲在偏院的屋頂一側(cè)，靜靜等待著那兩個蒙面人換班。

　　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計算時間的，很精準，當?shù)谒谋璺呕刈郎希莻€帶著酒壇的人就出現(xiàn)了。

　　他坐個一炷香的時間后，取出狗都嫌棄小酒杯，喚出仿佛置身寒冬顫抖不止的女人，開始他的游戲。

　　一刀一樹葉，刀刀入髓，驚險的游走在死亡邊緣，那女人應(yīng)該很快就會脫離正常人的范疇。

　　兩人已經(jīng)摸索至燕姑娘屋頂?shù)陌堤帯?p>　　青一將竹管探入屋內(nèi)，輕輕的吹，一邊吹一邊用針扎破竹管里的東西。

　　管口迷煙四溢，煙絲在屋內(nèi)游離，漸漸彌漫散開。

　　噗通……

　　待里面的女人昏迷，兩人挪開腳下的青瓦，從屋頂跳下來。

　　沒有燭火，只是暗淡的月光。

　　屋內(nèi)透著濃濃的閨房氣息，妝臺銅鏡，豎琴墨畫，裊裊檀香，紅木床榻隱藏在帳幔之下，滲進來的晚風擺弄著帳幔，里面人影依稀。

　　柳清芷撩起帳幔，就看到睡在床榻中的燕姑娘，她就跟貓一樣惹人憐愛，蜷縮在被子里只露出腦袋透氣，滿臉憔悴淚痕斑斑，發(fā)絲跟燕府一樣破碎。

　　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她也快要不是正常人了。

　　咻咻！

　　外面的飛刀提示著時間很緊迫。

　　柳清芷麻利扒掉燕姑娘的衣裳換在身上，而后用自己的衣裳將她捆起來，另一端交給屋頂?shù)那嘁弧?p>　　很明顯衣裳不夠長，她就將劍垰進房梁里，將燕姑娘拉倒半空，讓屋頂?shù)娜丝梢苑€(wěn)穩(wěn)抓住。

　　青一在她扒衣裳的時候就跳上屋頂，沒有光明正大的看，他的臉皮還沒有面具那么厚。

　　用他的話說，這半輩子是屬夜貓子的，稍微有些光就能看的很清楚，但是看還是要看，畢竟他還是正常人。

　　所以就在屋頂上看，一明一暗，看到的就會顯得模糊些。

　　青一道：“就這樣將她交給我，不怕……”

　　柳清芷回到地上，仰起頭道：“就算將她裹在被子里交給你，能有什么區(qū)別？”

　　青一將燕姑娘綁在背上就走了，很急的樣子，臨走前說他現(xiàn)在就會趕回青蓮山莊，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會在晚上的時候回到曲白鎮(zhèn)的酒館。

　　還叮囑她沒事就睡覺，睡覺不容易露出破綻。

　　劍藏在很安全的地方。

　　估摸著迷煙的時間差不多了，柳清芷將自己弄得跟燕姑娘一樣憔悴，頭發(fā)一樣凌亂。

　　然后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屋門很快就被推開，那蒙面人一眼就看到屋頂?shù)钠贫矗缓蠹膊缴锨皩⒌厣系呐缩咝眩儐栐趺椿厥隆?p>　　女人支支吾吾，明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外面那個女人眼神中透著慶幸，雖然丟樹葉很驚險，也好過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揍要強。

　　這時，飲茶的蒙面人走進來，弄燃燭火罵道：“你弄死她有什么用，還不去看看那女的有沒有出事，這么大的動靜都不知道，跟白癡一樣！”

　　那人不滿的朝床榻走去，似乎還沒過癮。

　　看到那人走過來，柳清芷再次的尖叫哭嚎，很怕看到他似的。

　　那人定住，轉(zhuǎn)身道：“這不是還能哭能鬧，沒事。”

　　飲茶的蒙面人握緊拳頭，恨不得給他兩拳，道：“遲早要被你害死！”然后走到床前拉開帳幔。

　　柳清芷蜷縮在墻角哭泣，狠狠的瞪著他，腳不住的蹬著床，好像要將自己縮進身后的墻里。

　　飲茶的蒙面人看了一會兒，似乎感覺哪里變了，或者在想為什么偏偏會是這個虛弱的女人會先醒過來，但是終究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因為柳清芷的眼淚的是貨真價實的，眼神里的恨更是刻骨銘心的。

　　青蓮山莊。

　　侍女苦口婆心的讓周素素回到自己屋里睡覺。

　　只是她藏在被子里不出來，道：“我要留在這里等著表姐回來！”

　　侍女問：“那要是表小姐不回來怎么辦？”

　　她探出腦袋，堅定道：“不可能！表姐如果不回來我就一直睡在這，直到她回來為止。”

　　侍女無奈的走了，她會將三小姐說的傳達給夫人，這樣就不會被責罰。

　　周素素根本就睡不著，她假寐著，然后握著鐵劍走到院子里。

　　起風了。

　　她站在屬于自己的地方，好像這樣眼前能看到表姐舞劍的身姿，還能再跟著學。

　　一劈一撩，一提一刺，她一絲不茍。

　　寶劍鋒從磨礪出，即使基礎(chǔ)的動作她也能練習很久，而不會因為累而放棄。

　　她真的天賦異稟，那些招式全都印在腦子里，雖然她的步伐騰挪間還顯得稚嫩，但是握著劍已經(jīng)初具神韻，普通人眼里可算賞心悅目。

　　只是她的警覺性還有待提高，直到需要轉(zhuǎn)身的時候，恍然看到連接后院的走廊處，站著一個人。

　　等周素素看清是誰時，渾身一顫，道：“鬼……不對，你…你的病剛好，來這里干什么？”

　　那人扶著圍欄艱難的走過來，道：“你能不能教我？”

　　周素素道：“我自己都不怎么會。”

　　那人似乎根本不信，加快速度過來，走臺階的時候差點被風吹倒，他激動道：“不！你會，我都看見了，你的劍法很好！”

　　周素素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人道：“燕北堂。”

　　周素素想了想道：“你為什么要學劍。”

　　燕北堂道：“我要去救妹妹，我還要報仇。”

　　周素素道：“報仇，那就是要殺人？”

　　燕北堂道：“殺很多人！”

　　周素素搖搖頭道：“可是我還沒殺過人，所以不能……”

　　燕北堂顫聲道：“你可以！劍……劍可以殺人，你教我怎么用劍就行，我可以拜你為師，永世不悔！”

　　說完，燕北堂重重的跪在地上，嘴里嘟囔著：求你……求求你……我要……

　　他昏倒前都沒得到答復。

　　周素素已經(jīng)愣住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教些什么，但是能感覺他的執(zhí)念跟自己一樣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