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芷模糊中感到屋外窸窣不斷，一道身影正趴在房門上。

　　是誰，這么晚還不睡。

　　她起床碎步挪到門口，剛將房門打開，那身影一個踉蹌撲在她身上。

　　周素素慌的臉頰緋紅，膽怯道：“表...表姐？”

　　柳清芷撩順她額前的發絲，道：“素兒？這么晚你是怎么跑出來的。”

　　周素素抓著她睡衣，探著腦袋朝屋里望了望，道：“我跟娘親說到你這里來睡，然后就跑出來了呀?！?p>　　柳清芷看著她那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不禁笑道：“說謊都不會，你是想來偷劍的對不對，門兒都沒有?！?p>　　周素素連忙否認：“才不是，娘親說過別人不給，不能強奪?！?p>　　柳清芷道：“在湖邊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p>　　說到底還是個孩子，柳清芷也不會真的計較，將她放進被窩，跟著躺下。

　　窗未關，月光貼著窗弦灑不進來。

　　黑暗中，柳清芷能感受到一道滾燙的目光在看著她，更看著她的劍。

　　柳清芷道：“你就這么喜歡劍？”

　　周素素道：“你放心睡吧，我真的不是來偷劍的?！?p>　　柳清芷道：“為什么不讓周莊......周伯伯給你找個師傅?！?p>　　周素素不滿道：“爹爹能這樣想就怪了，他還指望我跟著學經商，以后繼承青蓮山莊?！?p>　　柳清芷道：“可你是女孩子?！?p>　　周素素委屈道：“所以更不會讓我舞刀弄劍，可人家就是喜歡劍，他生不出兒子關我什么事！”

　　柳清芷有些同情她，翻身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里抽噎。

　　柳清芷心中沒由來的苦澀，自己孤兒出生竟然有資格同情名門千金，自己跟她相較只有自由而已，但這是她難以逾越的坎。

　　清晨，侍女翠蓮前來叫她起床，神情有些不自然，焦急兩字刻在臉上，她說三小姐失蹤了。

　　三小姐，周素素。

　　周夫人不是知道她昨晚來我這了嗎？

　　難道......

　　柳清芷不知該哭，還是應該笑，這丫頭昨晚應該真的是來偷劍的，哭累了就給忘了，自己還真的信了她的話，一夜好眠。

　　......

　　后院很大，所以剛離開走廊就被這里的清風撩弄，所以她的發絲有些亂了，因為她看見竹亭中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不賞景，二不飲茶，仿佛在等待，等誰？

　　順著彎曲的石子路走過去，路邊上是池塘，池里有蓮有魚，池邊有花，滿是花，魚兒爭奪著花，被風吹落的花。

　　她似乎知道這兩人是怎么認識的，花十一肯定是跟著酒香，奔著鮮花闖進來的。

　　柳清芷走上前道：“侄女見過周伯母?！?p>　　周夫人的笑容平易近人，更不是那么雍容華貴，所以看上去就是普通婦人，誰都不會想到她是青蓮山莊的女主人。

　　周夫人道：“昨晚素兒在你哪里過的夜？”

　　柳清芷道：“是的，素兒說是娘親答應的?！?p>　　周夫人無奈道：“這丫頭越來越難管了，她晚飯后就跑回自己屋里，哪里見過?！?p>　　柳清芷驚訝道：“素兒她沒跟你們一起睡嗎？”

　　周夫人道：“素兒跟......算了不談她，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問你身世，家在哪里，雙親是誰嗎？”

　　她似乎一直都是這么溫和的人，這支命中柳清芷死穴的箭，軟綿綿的從她嘴里出來，沒有半分逼問的感覺，但逼得柳清芷必須面對。

　　柳清芷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賠笑道：“因為都知道我是素兒的表姐呀?！?p>　　周夫人聽完笑了，是真的在笑：“沒錯，你是素兒的麻煩表姐，是真的麻煩。”

　　周夫人繼續道：“青一再次離開這里了，他有些年沒出過青蓮山莊，應該是夜里走的。”

　　柳清芷問：“青一是誰？”

　　周夫人道：“就是那個戴蓮花面具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柳清芷察覺到不對勁，問：“那青一為什么離開?！?p>　　周夫人看著她道：“這就要問你......周伯伯了，你這昨天剛到，青一夜里就走了，你說巧不巧？”

　　柳清芷知道了，應該是周莊主那邊開始有動作，她敷衍道：“可能是回去探親也說不定，畢竟有些年沒回去了。”

　　周夫人搖搖頭：“不是，探親哪會探出人命來，青一走出這里就會殺人。”

　　柳清芷皺眉問：“難道他很喜歡殺人？”

　　周夫人道：“不是，是青蓮山莊要殺人，也不是，是有些人在尋死?！?p>　　柳清芷信以為然：“有些人就不該活在世上，需要送他們一程。”

　　周夫人道：“那你說說現在是誰在尋死?！?p>　　柳清芷搖頭道：“這我哪里知道?！?p>　　周夫人端著茶杯，潤潤口輕笑道：“如果沒人尋死，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p>　　柳清芷道：“誰？”

　　周夫人道：“一個更麻煩的人，他每年都會來，所以每年都會有很多尋死的人在這里排著隊送死，最后還要麻煩我們清理，現在我算是明白了?！?p>　　柳清芷道：“明白什么？”

　　周夫人道：“他不止是人麻煩，更會麻煩人。”

　　柳清芷道：“你就這么肯定？”

　　周夫人笑道：“當然，因為你現在是素兒的表姐，因為你能留在青蓮山莊，因為青一現在離開了?！?p>　　柳清芷不說話了，她知道秘密全都被看出來了，她只能看著魚吃花。

　　周夫人起身道：“風越來越急，我也該回屋了，你離開之前素兒晚上應該都會跑你那里去，這丫頭晚上睡覺總踢被子，替我照顧著點，好侄女?！?p>　　說完，喚回被支開的侍女走了。

　　果然，風越吹越急，其中還裹挾著雨點，吹落了更多花瓣，魚兒也就不再那么鬧騰，柳清芷長長舒了一口氣。

　　真累，從未覺得說話都會這么累。

　　周夫人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更加細膩，某些情況她們的判斷跟獵鷹一樣精準，也許是女人獨有的天分，至少在周青蓮身上她沒感受到這種糖衣蜜箭。

　　所以女人有時候更加男人，那種被一層層剝光，被肆意窺探的感覺讓她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