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那家位于H市主街上的二小餐廳內，整個一樓還不斷的傳來酒杯碰撞時發出的乒乒乓乓聲以及人們的交談嬉鬧聲。

　　這里是A院校全體學生會在結束了一個學期的工作后聚餐的老地方。

　　據說每年的這種聚會，大家都會一起在二小吃完飯后，再去KTV唱歌，最后再來一個夜不歸宿，以此作為傳統。

　　這種傳統雖說有點無稽之談，但學生會的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想來是因為這樣的一個過程可以讓很多以前高中時老實本分的學生感受到成年的感覺，而不在是被家里大人管著的小孩。

　　但對于這種“傳統”路梔兮卻是不以為意，反倒是在出來吃飯之前就已經想要和部長說明自己晚上要回來的意愿。

　　可好說歹說，部長總是以一句別回去了，這大家在一塊多好玩啊！

　　路梔兮……

　　飯吃的差不多了，路梔兮抬起頭往窗外看了看，天空黑壓壓的，大馬路上的車流也減少了很多，好像在提醒著我現在已經很晚了。

　　路梔兮從掛在靠椅背后的黑色棉服口袋中掏出了我的手機，解鎖，向柳之言發送了一條消息：“出發之前已經說好了的事，不能反悔哦。”后面還附帶了一顆小愛心。

　　來之前路梔兮看實在磨不過部長，也就放棄了去繼續磨路梔兮，但不代表路梔兮就不回去了，所以，她找來了柳之言這個外援。

　　柳之言，路梔兮的高中校友兼大學校友。

　　高中時是一名妥妥的學霸，但高考時不慎落榜，慘兮兮的和路梔兮報到了一所學校。

　　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高中時的不熟絡也因為老鄉這兩個字眼而開始慢慢變得熟絡起來。

　　柳之言也不含糊，立馬給路梔兮回了消息，路梔兮的手機叮咚的響了一下，屏幕上顯示著他剛剛回復她的消息：“好。”

　　大概10分鐘過后，柳之言帶著一身酒氣，步伐有些許晃蕩的走到路梔兮的旁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順勢坐在了她右手邊的座位上。

　　路梔兮聞著他這一身酒氣，心里自顧自的嘀咕著，這是喝了多少。

　　好在就算喝了不少，他的語言功能還是正常的，只是說話的語氣于平常不同了許多：“這位可愛的小姐姐，您可吃好了，要是吃好了，咋們這便回宮吧。”

　　興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說話也有趣了很多，比起平常喜歡說“嗯”“好”“哦”的時候也可愛了幾分。

　　路梔兮拉著自己坐的凳子往柳之言那邊靠了靠，貼近他的耳朵小聲的說道：“可我和部長磨了很久，她都不讓我走。”

　　“就說你例假來了，不能在外過夜。”他說這話的時候臉有些紅，可剛剛過來的時候他的臉明明不紅。

　　管不了他臉紅不紅了，路梔兮又繼續貼著他耳朵小聲說道：“可這個借口在剛剛來的時候已經有人說過了，不能再用了。”

　　“那好吧。”柳之言想的第一個理由就被路梔兮拒絕了，她以為他會繼續想，沒想到他竟然開始玩起了手機。

　　路梔兮聽著柳之言這句話，又看著他玩著手機的行為，想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要夜不歸宿了，便開始慌了起來，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什么叫那好吧，你，你，你出發之前答應我的，你不能反悔的。”

　　柳之言聽著路梔兮這結結巴巴的語氣，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揚。

　　路梔兮看著他的這副作為，開始沒好氣地對他說：“我告訴你哈，我我我……”

　　路梔兮那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柳之言就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朝她部長的方向大步的走了過去。

　　路梔兮站在離他們有些稍遠的位置，聽不清他們說的什么，只能看見最后柳之言拿出手機給部長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部長也是笑了笑。

　　而后，他的大長腿邁著大步子朝路梔兮這走了過來。

　　路梔兮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他反倒不緊不慢的說著：“怎么了？不想走嗎？再不走，等會兒部長可能就不讓你走了！”

　　這是成功了，也管不了他是怎么說動部長的，先走了再說吧。

　　“走走走！”趕緊走，萬一部長突然改變注意這么辦。

　　他們一出餐廳的門，柳之言就拉著路梔兮往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旁邊走，他看著路梔兮疑惑的眼神，好心的解釋道：“剛剛在里面喊的車。”

　　路梔兮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柳之言一上車就把頭扭向了一邊，開車途中顛簸了幾下，他也沒動過，想著應該是睡著了。

　　等快要下車的時候，路梔兮突然想起柳之言今天晚上應該是沒怎么吃東西，光顧著喝別人敬的酒，還有自己敬給別人的。

　　東門小吃街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收攤，路梔兮小聲的開口，盡量不吵到柳之言，對著準備把車開到南門的師傅說：“師傅，麻煩開到東門去吧，我這邊多給你加點錢。”

　　“你餓了嗎？”聽到路梔兮開口讓師傅到東門的柳之言以為我餓了，便開口隨意的問了一句。

　　“你不是睡著了嘛。”他突然開口說話，有點嚇到路梔兮了。

　　“剛剛醒了。”其實柳之言一直就沒睡，只不過剛剛酒喝的有些多，腦子有點暈，索性一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

　　“誒，你剛剛怎么和部長說的。”什么理由一下就把部長說動了。

　　他沒理路梔兮，半晌，緩緩的把頭轉向來她這邊，才徐徐的開口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實話實說了而已”。

　　“什么實話實說？”路梔兮睜著自己那充滿疑惑的小眼睛看著他，好像這樣就能看出答案。

　　“說你不舒服。”說你是我女朋友，我家家教嚴。

　　“部長同意啦？”這么明顯的借口，怎么可能同意。

　　“還告訴他已經喊車了，司機師傅正在外面等著呢！”

　　怪不得剛剛把手機給部長看了。

　　那喊車是什么時候的事，難不成是坐在那和她說話的時候。

　　“所以，你就這么直接和她說了。”

　　“嗯。”

　　“還真是太直接了，呵呵。”

　　在東門下車的時候，柳之言有些釀鏘，比他先下車的路梔兮走到另一邊扶了一把他，哪知他突然倒在了路梔兮的身上，嘴里還振振有詞：“有些醉了，你扶著我走吧！”

　　“這知道的認為你是醉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碰瓷呢！”路梔兮一扶他就往她身上倒：“怎么，走不了了是吧，那行吧，我叫門口守門大爺來送你回去，那大爺可是比我有勁多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一聽我要喊守門大爺來，柳之言就從路梔兮身上利落的起來了：“你不是餓了嗎，我給你買吃的去。”

　　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讓路梔兮先進去找個避風的地方，別站在外面，外面冷。

　　路梔兮瞧著他這一身機靈勁，哪像喝醉了，難不成，剛剛真要敲詐她。

　　北方十一月的夜確實很冷，風拂過臉龐，就像刀子刮著你的臉一樣。

　　柳之言已經過了馬路，到了對面的小吃街上，不消半刻，他就提著一大袋的東西回來了。

　　離學校規定的門禁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想著這么早回去也沒什么意思，于是就拉著柳之言來到了源思教學樓，好在，里面還有人在自習，教學樓也就沒關。

　　為了少走兩步路，路梔兮直接在一樓找了一個沒有人而且比較小的教室。

　　路梔兮接過柳之言手里的袋子，從里面拿出剛剛買的串，遞到柳之言面前：“喏，吃不吃。”

　　“天太冷，不想伸手。”

　　“真是，一點為美食冒險的精神都沒有。”

　　“有啊，要不，你喂我。”柳之言笑嘻嘻的看著路梔兮。

　　路梔兮翻了個白眼，裝做惡狠狠的語氣說道：“你是不是想……”

　　“不吃你說我沒冒險精神，想吃你又兇我。”他裝做委屈的樣子，接過路梔兮遞給他的串。

　　要不是看你晚上光顧著喝酒，沒怎么吃東西，而且還幫我回到了學校，我才懶得理你，路梔兮心里想到。

　　柳之言是真的餓了，他自己買回來的小吃他一個人吃了三分之二。

　　路梔兮看著差不多已經空了的袋子，看著他因為吃東西嘴角沾上的碎屑，不自覺的就笑出了聲。

　　他聽到路梔兮的笑聲，反問她：“你笑什么？”

　　“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我為你的美顏所傾倒。”

　　“什么意思？我嘴角有東西嗎？”

　　路梔兮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說：“沒有。”然后從自己口袋里拿出隨身攜帶的紙巾，遞給他：“擦擦嘴。”

　　“都給我紙了，你還說沒有。”柳之言有些委屈。

　　東西吃完了，也吃飽了，我又拉著柳之言來到學校道路上溜彎，只不過，很冷。

　　路梔兮看著學校路邊已經掉光樹葉的樹，沒由來的來了一句：“馬上就能回家了。”

　　“那你回去還會去那嗎？”

　　路梔兮聽到他這么一問，冷不丁的愣了一下，隨后回到：“去哪，過年回家不好好和床待著，為什么要在外面風吹雨淋。”

　　“是嗎，那就好。”這句話說的很輕，輕的她只能通過他嘴角的蠕動才能判斷他剛剛說了話。

　　“你剛剛有說什么嗎？”

　　“啊，我是說你說的很對，床這么軟，肯定和床待著呀！”

　　路梔兮當然知道柳之言說的是哪里，是那個她夢想最美的地方，也是那個她夢想破滅的地方。

　　那天的百日誓師大會，雖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但還是抵擋不了即將高考的各位學子們的激情高漲，熱情澎湃。

　　嚴翌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講話，路梔兮在臺下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聽著他志在必得的話語，那時的她，站在臺下幻想著她和他的未來，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直到很久以后，可偏偏，這只是幻想。

　　宣誓大會結束后，學生們都散開了，路梔兮扎在人堆里，只能通過嚴翌的高度，確定他沒有走開，還一直在那里。

　　等她避開人流到了他的眼前，他卻還在發呆的盯著自己手上的稿子，路梔兮伸出手來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這才意識到我。

　　“怎么了，發什么呆啊。我剛剛看你在上面說話的時候，哇塞，那真的是，整個人都是發著光的，雖然說一百天并不足以讓我趕上你，但我會努力趕上你，就算不能考到同一所大學里，我們也能在同一個城市呀！”我手舞足蹈的說著這些的時候，眼里心里都是以后我和他會怎么樣，會經歷什么。

　　等到路梔兮說完了，嚴翌還是低著頭，半聲不響。

　　“怎么了，怎么不說話。”路梔兮有些擔心。

　　他這才慢慢的抬起頭，輕輕的說了一句：“路梔兮，以后，別在來找我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路梔兮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要不然，怎么會聽到嚴翌說不要去找他。

　　“你，你，你說什么呢。什么不要找你，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開心了，要躲著我，上一次也是……”路梔兮的話斷斷續續，沒有說完。

　　她的頭頂又繼續傳來他的聲音，很嚴肅：“我說，以后別來找我了，從現在開始，一直到高考以后。”

　　路梔兮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幾分鐘之前我還在構想著我和他的未來，幾分鐘之后他卻告訴我以后不要再來找他了。

　　“好。”半晌，她才艱難的擠出一個字，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鬧。

　　上課鈴響了，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解釋，徑直走向了教學樓，連給路梔兮后悔的時間都沒有。

　　陪著她的，是那場小雨，淅淅瀝瀝的，不停的雨點打在身上。

　　疼嗎？她問著自己。

　　疼！像有百根針扎著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