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大板總算打完了,般岳的臀部火辣辣地疼,但是忍著痛還能勉強站立。
“大膽,跪下!”柳上清半躺在臨時抬來的太妃軟椅上喊道。
他本想震懾般岳,但是嗓音干癟沒有彈性,又無力道,真如蚊蠅之聲,稍遠一點的人根本聽不清。
他只得讓身邊的人向范樂傳達自己的意思。
范樂替他重復了一下要求。
般岳在“威武——”之聲下,艱難地跪下來。
含笑學著他的樣子做,也顫巍巍地跪下。
她哪兒都不疼,包括被那老頭踩過的手指。
不過,得裝裝樣子,否則,人家要責怪那兩個揮汗如雨地打自己的衙役在作弊了。
柳上清覺得自己越來越支撐不住,但是死了也不肯騰地方,心里發狠一定要把般岳扳倒不可。
在京城,就沒有自己想辦而辦不成的事情!
然而,不管怎么攻擊,般岳和含笑的意志都堅定得很,彼此配合默契,誰也攻不破他倆的關系。
柳上清臉色慘白,嘴巴里喊道:“打!再打!”
不過他的干澀的公鴨嗓子嘶啞了,實在喊不出聲音,只得喘息著讓手下人把范樂叫過來。
范樂來到柳上清面前,畢恭畢敬地說道:“柳大人,您身體不好,還是先去養傷吧。”
“你審......審案不行,對這種人不能心......心慈手軟!”柳上清疼痛難忍地說道。
若自己現在還有力氣,非對般岳和那個妖精動加更嚴厲的酷刑。
酷刑之下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大人希望下官怎么做?”范樂問。
“打,再打!”
“再打沒有理由了,畢竟有很多人看著,下官也得考慮民心。”范樂提醒。
“那趕緊......把金寧......還有含笑老家的人......都叫過來,全部叫來。她和金寧......是真的,還是假的,一對質.......就清......清楚楚。”柳上清的身體實在堅持不下去,腦子卻靈光得很。
“柳大人言之有理。下官也是這么想的。柳大人,這案子交給下官好了。您得保重身體,必須好好休息休息,不能為了這兩個人折了自己的壽。”范樂相勸。
柳上清聽這話扎耳朵。
這個范樂看上去挺謙卑順服的,可做起事情來總讓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
具體哪兒不舒服,又找不出來。
“那下官趕緊去宣布了。”見柳上清氣色不好,范樂趕緊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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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傳喚新的證人,會審暫停。
柳上清讓人把自己抬去大堂后休息。
臨走,他目光怨毒地看了一眼含笑,卻見她笑容滿面地向自己招手。
他忽然懷疑,含笑根本就沒被挨板子,否則她怎么可能還笑得起來?
而且,一定是她故意掀翻自己的腳,否則自己怎么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摔了跤?
含笑似乎懂他的心思,對他亮亮自己的手指頭,喊道:“哎呦,柳大人,你踩得小女的手好疼啊!”
“妖精!”他覺得屈辱無比,催促下人快快抬走自己。
衙役過來押解含笑回牢房。
般岳支撐著站起來相送,提醒道:“很疼的話,用冷水敷敷會好一點。”
含笑這還是頭一次聽他說這么溫柔的話,對他璀璨一笑:“謝謝。”
般岳不知覺跟著她露出笑容,右臉頰現出一個靦腆的酒窩。
“你笑起來很好看。”含笑開心地說道。
般岳連忙轉過頭去,自己剛才有對她笑嗎?
“走!”衙役催促含笑。
“等等。”般岳一瘸一拐追上她,蹲下來掏出卡在她腳鏈里的發梢。
他的手指不小心觸到了她的腳踝,感覺她的皮膚冰涼冰涼的。
“你光著腳不冷嗎?”他擔心地問。
“不冷,你放心,我沒事。”含笑輕松地對他眨眨眼,“你自己多保重。”
看著含笑離去的身影,他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頭竟然生出了敬意。
她真的很堅強,被打成這樣了,還這么樂觀。
想起之前她多次救自己,現在又堅定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寧愿跟著自己受苦,也不肯依附于太子,自己真的沒有任何理由再懷疑她。
而一旦不懷疑了,他忽然覺得,她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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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聽說含笑申稱自己是金寧之妹,震驚不已。
半晌,反過氣來之后,他惡狠狠地說道:“簡直是只不要臉的妖精,居然敢耍本宮,本宮必將她碎尸萬端!”
“她的確沒眼光,殿下給的金光大道不要,要走荊棘叢,她會后悔死的!”赭公公附和。
“等她從刑部出來,將她抓起來!”他咬牙切齒地命令。
“諾!”
這些對話,像細絲一樣收進了一墻之隔的聽筒里。
書童將這些話轉告窗邊坐著的銀扇公子。
“多布置些人,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保護好含笑。”銀扇公子吩咐。
“是!”疏通轉身準備走,卻停下來,好奇地問道,“小人不明白,含笑為什么要幫般岳?他跟著太子不是更好嗎?”
“這得去問含笑,不管她出于什么樣的目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銀扇公子說著,目光忽然停頓,凝神盯著窗外。
只見刑部公堂的門口,出現了十來個虎頭衛士,騎著高頭大馬,護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帶著這批虎衛進了大門。
既然是虎衛,當然是浦玄皇身邊的人。
“你說浦玄皇是要來保般岳還是罰般岳?”銀扇公子問書童。
“小人哪猜得出?公子如何看?”
“我猜是保。”
“為什么?”
“如果是罰,他根本不會派人前來,殿堂里面那幾位大人足以幫他處理掉般岳。”
書童佩服地點點頭,公子的分析歷來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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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從窗口看見了虎衛和李公公,緊張地問赭公公:“李公公來干什么?”
李公公是父皇身邊的大紅人,也是皇上的代言人,他的出現意味著父皇十分關心這個案件。
“說明皇上格外地關注般岳。”赭公公回答。
“廢話!”太子皺起眉頭,狐疑地問,“你猜皇上此次會不會偏袒般岳?”
偏袒這個字念出來,赭公公聞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小人愚鈍,怎能猜出皇上的心思?”
“當然會偏袒!”太子露出極端的不滿,“說到底,皇上還是不信任本宮!你說,皇上為什么總是要偏袒這么一個乞丐?”
“這......般岳應該是撞上了狗屎運。”
“我怎么覺得,他現在使的不是狗屎運?”經過這次較量,太子心里頭越來越明白,般岳能做上將軍,靠的絕對不是狗屎運,而是有他本身的能力。
這樣的人,自己不能收復,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能為自己所用者,自己就想除掉。
但是既然父皇要保他,自己沒法太歲頭上動土。
現在自己最緊要的,是趕緊除掉熊覘這個累贅,一切黑鍋讓他背。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全身而退。
他沒有心思再看殘局,戴上蒙著面紗的帽子,離開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