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自我凈化著,深黑的顏色逐漸淡化成藍黑色。
一道道浪花,在海面上滾動著,撲向岸邊的沙灘,鉆進般岳的靴底,又隨著他的步伐退了回去。
“將軍,將軍......”金寧邊喊邊喘著粗氣奔跑過來。
般岳停下腳步,轉身背對著大海。
“太......太子來了。”金寧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
“知道了。”般岳平靜地說道。
太子歷來喜歡搞突擊檢查,動不動要在別人面前顯示他的權威,這很多人都領教過。
來就來吧,自己只裝作不知,該干嘛干嘛。
般岳拔腿準備回營房,腳卻抬不動,低頭看,一雙手正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靴子。
他先前就感覺腳上有異動,不過以為是浪花在搗亂,所以沒在意。
金寧看見,驚得用手捂嘴,待反應過來,大聲呵斥:“大膽!還不快放手!”
蜷縮在靴子旁的人卻一動不動。
那是一個女人,露出的手臂嫩白無比,頭發全散著,濕漉漉地蒙著臉和身子,看不清她的模樣。
應該是一個浪花把她送到了這里,然后她順手抱住將軍的靴子當救命稻草。
“咯嘀咯,咯嘀咯......”
“嘶~”
馬鳴聲傳來,太子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出現在遠處。
金寧連忙撥開那女人的手,救出將軍的靴子,探探那女人的鼻子,慌張地問道:“她還有口氣,小人該如何處置?”
般岳眉頭緊鎖,這女人若被太子看見,定會大做文章,自己只怕是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置了,切勿讓他人發現了去。”般岳果斷地解下披風,扔給金寧,轉身迎著太子的隊伍而去。
金寧連忙用披風包了地上的女人,抱著她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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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勒住韁繩,春風得意地說道:“只有突擊視察,方能發現廬山真面目。”
“殿下英明。”熊覘諂媚地吹捧。
這位熊覘,是海防營的副帥。
他費了吧唧花了很長時間才爬到這個位置,算是海防營的資深老將。
本來他與前任海防營將軍的關系很好,一直期盼著等那位將軍調走,自己能繼任將軍之位,可突然之間,前任將軍戰死,頭頂空降了一個般岳,如同烏云一般壓著他,讓他很不甘心。
太子到來,他認為是自己的機遇。
只要巴結好太子,說不定就能利用太子撥開這片烏云,使自己青云直上。
“下官般岳,恭迎殿下光臨。”般岳來到駿馬跟前施禮。
太子連忙下馬,親自扶起般岳的手臂,熱情地說道:“般岳將軍,許久未見,本宮甚是想念。”
說完,他仔細打量般岳。
一年多不見,般岳的皮膚被曬得黝黑了許多,卻使得眼睛看上去愈發明亮有神。
他的神態退卻了當初的靦腆和稚氣,更顯出男子漢的氣概。
當初自己壓根兒瞧不上他,現在卻一鳴驚人,成了父皇那里的大紅人。
自己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心生拉攏之意。
“你穿上將軍服,果然威風。”太子夸道。
般岳沒有吱聲,自己對這種高調卻無用的吹捧歷來不做任何回應。
太子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干巴巴的性格,有點尷尬地轉過頭去,極目遠望,露出驚愕之色:“海水為何這般顏色?”
“剛才有水柱沖出,大約將海泥攪了上來,污染了水域。”般岳回答。
“這倒別有一番風味。本宮在京城,兩眼總被圍墻堵住,哪能看見如此奇景,太有趣了。”
“殿下身為儲君,鎮守京城,責任重大,能見到最平常的太平才是天下百姓之福。”般岳隱晦地提醒太子,奇景并不意味著是好事。
太子不太樂意他的說教,轉移話題:“你是否還記得,本宮與你小時候頑劣異常,日日相伴甚歡?”
般岳嘴角淡淡一笑,小時候自己與他相處愉快嗎?
他也從未喜歡過自己,相信他所回憶到的自己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般岳這悶葫蘆,讓太子剛才的話題再次冷場。
太子不得不又跳躍式地來了一個新話題,算是有意與他套近乎:“我倆若心意相通,只會相得益彰。”
他這話把自己的地位放到與般岳同等的位置,大有禮賢下士之風度,又表達出希望他積極配合自己之意。
“承蒙殿下厚愛,下官一定為朝廷鞠躬盡瘁。”般岳公事公辦地回答。
太子心中不悅,為朝廷,就表明了他不會單獨為自己,因此眼神陰冷下來。
如果他始終不買自己的賬,那么在這軍營之中,自己一定要找出他的毛病,治治他不知道哪里來的臭傲氣。
這次自己前來,必須有所收獲,要么制服他,要么收拾他。
他該學會在自己面前低頭了!
遠處有幾個兵趴在石頭后悄悄地看著這盛大的場面,邊看邊津津有味地議論著:
“我們將軍太厲害了,連太子都把他當兄弟一樣。”
“那當然,我覺得他特別勵志,讓我看見了平民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我們草根也能做將軍!”
“癡人做夢吧!世間能以平民之身做到將軍的,也就他一人,應該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說得也是,我聽說般將軍從小無父無母,一直在街頭流浪,上頓不接下頓,比我小時候還苦。如果不是皇上仁慈,把他帶回宮中,讓他做太子的伴讀,哪有他的今天?”
“是啊,假如皇上也能給我這么一個機會進宮,說不定我也能做上將軍。不就是皇上和太子一句話的事情嗎?”
“太子身邊的伴讀多著呢,為什么偏偏般將軍冒出頭來,年紀輕輕就做了這么大的官?這說明他有真本事。你敢像他那樣沖進羽寇的老巢跟敵寇拼命嗎?”
那被問到的士兵摸摸自己的頭:“聽說跟什么人在一起,就會變成什么樣的人。跟太子這么高貴的人在一起,當然也會高貴起來,想低賤都難。總之,我認為我們將軍是搭了太子的福,他應該好好報答太子才對。”
......
此時太子的內心也覺得般岳完全是搭了自己的福,才可能走到這一步。
他就該報答自己,可是他竟然在自己面前擺官腔,這讓自己感覺很不爽。
當然,他這人從來就沒讓自己爽過一回。
這也是自己從小就特別不喜歡他的原因。
自己多次想整治他,但是他總有狗屎運逃過一劫,有時候自己甚至有點艷羨他哪來那么多的狗屎運。
太子所不明白的是,不是般岳有狗屎運,而是他特別努力,也特別能暗中想辦法自我保護,以逃過太子各種各樣的惡作劇——
有時候不是惡作劇,而是太子的殺心。
般岳知道沒有什么比學習更能武裝自己的頭腦,所以當太子抓緊時間玩,想著法兒逃課的時候,他卻是抓緊時間學。
他想著法兒纏著太子傅給自己傳授更多的知識,想著法兒讓武將教自己更多的武功和兵法。
那些太子傅、武將直搖頭,仿佛他們不是為太子而來,而是專門為他而來似的。
曾有人悄悄在背后說,此般岳,日后不得了,必成大器,只可惜沒有生在帝王家,僅是一介平民,否則......
沒人敢說下面的話。
總之大家覺得他讀了那么多書有鳥用?
他只不過是太子身邊一個不得寵的奴仆而已,真還不如學些討好人的功夫,還可能有上升的機會。
直到有一天,大家終于明白一個恒古不變的道理: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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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前的秋天,騎兵八百里疾奔京城告急,說海防營將軍戰死,羽寇越發猖狂,與沿海當地海盜勾結,殺官吏占城池。
同時諜報顯示,羽國國君見羽寇有利可圖,竟然暗地里支持他們,大有向內陸侵略之意。
浦玄皇大驚,問何人可掛帥出征。
當時,滿朝文武大將,竟然鴉雀無聲,無一人站出來應戰。
這羽寇多年難除,誰也沒法保證一年半載能夠把他們趕走,這些高官在京城里閑慣了,也享受慣了,不想再吃苦,生怕一不小心,一世英名難保。
吃力不討好的事,絕對沒人搶。
在這種情況下,般岳卻主動請纓出征。
人家都以為他是年少猖狂無知。
待在皇宮做著籠中鳥,能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復雜的世界?
各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都不敢做的事,他能做出什么名堂來?
沒想到他僅用一年多的功夫,就趕走了囂張至極的羽寇,沿海百姓從此得以安寧。
浦玄皇大喜,直升其為海防營將軍,統領沿海諸郡縣之地方行政,一時間名揚朝野。
盡管如此,太子仍舊認為他只是撞了狗屎運。
沒有自己哪有他?
自己會讓他明白這個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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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傳
謝謝親來此美人魚的世界暢游。如果感興趣,可眷顧本人的穿越小說《千年轉一回》以及現代言情小說《琴深似淺》。目前正在熱更《機器人別鬧》,若喜歡,請加入書架和評論。再次謝謝親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