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是徐樹一家的老鄰居了。

　　有多老呢？

　　老到徐樹一家搬過來的時候，小齊已經在這里住了三年了。

　　在見到小齊之前，堯旭就沒想過，有人會租一個房子八年。

　　是的，租的，八年。

　　堯旭記得很清楚，自家的房貸還完，用了九年。

　　假期的最后一個月里，堯旭差不多天天被吃完飯的徐媽拉出去溜圈，經常能在回來的時候遇見小齊。

　　長發飄飄，身穿T恤，腳踩拖鞋，手里拎著買回來的幾袋盒飯。

　　以那個分量來看，如果小齊的職業不是網紅大胃王的話，那么他應該是把一天的飯一次性都買回來了。

　　而大部分這么做的人，目的都是一天不用下樓。

　　據此推測，小齊的職業應該是只宅不肥的肥宅。如果宅也算是職業的話。

　　后來聽徐媽說，小齊是個作家。這樣就解釋了小齊為什么會留長發了。畢竟長發是藝術家的標配，作家當然也算藝術家。

　　堯旭還是人的時候，也留過一段時間長發。

　　因為有一天照鏡子的時候，堯旭發現自己脫發有點嚴重，頭發稍微短一點就能透過發間的縫隙看到頭皮，不得已，只好用長度來掩飾密度。

　　后來又覺得弄得太長，每天洗來洗去的太麻煩，索性就剃了個光頭，然后每天早上刮胡子的時候，順便用剃須刀把頭皮刮一遍，別人一樣看不出來。

　　最近幾次碰到徐媽，小齊忽然對圓滾滾迸發出了極大的興趣。

　　每次都會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搓上一搓圓滾滾那圓滾滾的腦袋。

　　進而邀請徐媽，讓徐小滿帶著圓滾滾來家里玩。

　　今早徐媽離家之前，偶然想起來，順嘴就提了一句。

　　說完之后，覺得莫名怪異，我為什么要和自家狗子這么說話？

　　沒辦法，這幾個月圓滾滾給徐媽的感覺太像一個人了。每次看到那奇怪的眼神，都無法把它當成一條普通的狗。

　　…

　　堯旭吃飽喝足，盯著沾滿了殘渣的食盆看了一會兒。

　　要不，洗個碗？

　　調整了一下位置，雙爪捧住食盆，猛地發力，一個向后拋投，把食盆扔進了水池里。

　　不錯，完美命中！

　　金屬碰撞發出的巨大響聲把堯旭嚇了一跳，決定下次再弄的話，一定要溫柔一點。

　　接著，堯旭人立起來，努力伸直了身體，還是只能勉強把爪子搭到水池邊緣，根本用不上力氣。

　　想了想，跑到一旁推過來一把椅子，跳了兩跳，到了水池旁的臺面上。

　　伸爪打開水龍頭，看著食盆隨著水流的沖刷，變得越來越干凈，堯旭忽然反應過來——我干嘛費這么大力氣刷碗啊？

　　果然是睡眠不足，腦子都有點不清醒了。

　　捧了把水，撲在臉上，理了理毛，然后回到臥室，用徐小滿的被子，把臉上的水擦干。

　　感覺好多了。

　　…

　　徐家的房門是那種老式的非防盜門，只加裝了一個方形鎖。

　　堯旭嫻熟地扒鎖，推門。

　　抬起后腿，想來個帥氣的關門。

　　但扒拉了兩下，門紋絲不動，反而堯旭自己用力過猛差點翻倒。

　　什么破門...

　　堯旭老老實實地雙爪扒門，身體前傾，利用重力把門關上了。

　　每到這種時候，堯旭都無比懷念以前身為人的身體。

　　幾步跨過臺階，來到樓上，走到小齊門前，直起身一爪撐墻，另一只爪開始拍門。

　　拍了幾下，門里悄無生息。

　　按規律來說，這時候早該買完飯回來了啊？

　　又拍了幾下，仍無人應答。

　　堯旭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如果沒有人開門，那一定是敲得不夠重；只要敲門聲夠響，一定有人開門。這戶不開，隔壁也會開的。

　　堯旭后退到墻邊，猛然前沖，距門一米為處，身體前傾，以前爪位置為中心，身體旋轉一百八十度，后腿在空中蓄力，然后猛然蹬出。

　　一聲巨響。

　　屋里跟著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一個憤怒的男聲由遠及近。

　　“哪個孫子這么敲門，把人嚇死你負的起責任嗎？！”

　　門被打開，小齊看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圓滾滾，愣了一秒。

　　“圓滾滾？”

　　小齊把頭探到外面看了看，沒有找到那個無良的敲門人。

　　是徐小滿嗎？可是那小子不是開學了嗎？

　　想了一會，沒想明白。

　　小齊側開身子，示意圓滾滾進來。

　　...

　　堯旭看著一身恐龍睡衣的小齊，發現自己還是想錯了。

　　原來以前早上總能碰到小齊，不是因為他起的早，而是他還沒睡。

　　前腿剛邁過門檻，堯旭忽然打了個噴嚏，整個狗晃了晃。

　　這個味道...

　　粗略的分辨了一下：臭襪子，沒洗的內褲，甩干之后忘記拿出來的衣物，餿了的飯菜...

　　林林總總至少十幾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沖入鼻腔，熏的堯旭一陣眩暈。

　　沒法子，只得祭起獨創的’自我欺騙式呼吸法’——用嘴呼吸。

　　堯旭小學的時候，曾熟練運用此方法，即使進到氣味再重的廁所，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直到初二物理課上，老師告訴他，人聞到的氣味，其實是物體的散逸分子接觸到嗅覺細胞產生的。

　　如此說來，用嘴的呼吸的話，就等于...

　　小心避讓著地板上的那生活垃圾，繞著屋子走了幾圈，用一個字概括了整個景象——亂。

　　…

　　小齊最近在寫一本偵探小說，書中主角養了一條狗。

　　小齊寫了幾段，總是覺得莫名空洞，沒有真實感。

　　正好那天碰見和徐媽溜圈的圓滾滾，于是就想著拉過來，就近觀察取材。

　　小齊看著自從進了屋，就一直吐著舌頭的圓滾滾，笑著調侃了一句：

　　“我這屋子有這么熱嗎？”還真不是熱的。

　　沖著屋里自顧自轉來轉去的圓滾滾，喊了幾聲名字，發現人家根本不理他。

　　站在那里想了想，回到臥室取出一個攝像機，在客廳里挑一個角落，把攝像機架了上去。

　　“我睡覺的時候，不許搗亂哦！”

　　小齊蹲下身和圓滾滾對視著，越看越覺得—這狗子的怎么像在看弱智？

　　收拾了一下客廳，把所有重要物品都收進抽屜，拖到地上的電源線和數據線也一一拔下來，放好。

　　一回頭發現蹲在旁邊的圓滾滾仍舊盯著自己。

　　“這眼神怎么這么瘆人...”

　　小齊搓了搓手臂，回臥室了，睡覺之前，還沒忘記鎖門。

　　…

　　堯旭就蹲在原地，看著小齊弄了半天，最后回房睡覺。

　　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