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茶飲盡了,棋局也結束了,姜禾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說道:“你不是去國游學嗎,雖然老夫已經年邁,但好歹也有個文宗的稱號,比那些稷下學宮的老學究強多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邊學習吧。”
姜禾,不僅在齊國被稱為文宗,在天下來說也可以稱得上一代文宗,若其學識之淵博,除了中邑那幾位石渠閣管事仗著閣中藏書甚多,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如廁也要默書,從小到老博聞強記才囫圇吞棗的知曉一些書中事,世上的其他人只怕無可出其右者。不僅靠一己之力將齊國稷下學宮提升為天下第一學宮,賢者數百,學子近萬,而且總攬齊國政局十幾年,北伐燕國,南結楚國,以魚鹽而制衡天下,使齊國隱隱為四國之首,便是中邑也不得不在齊國的威勢下低頭。
如此這樣一個人,若是能跟隨在側學習一二,天下人誰不是擠破了腦袋也要獲得這樣一個機會,但除了自己家里的幾個后輩和宓姜之外,其他人便是王子也沒有機會留在這狐首山上。
而現在姜禾竟然主動說讓燕子伋留下,這實在是絕好的機緣。
便是在一旁的宓姜也為之側目,將燕子伋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實在想不出為何他能入得牧侯的慧眼。
但燕子伋卻不打算接受,只見他將手中拾起的幾枚棋子放入棋簍中,平靜的站起身來,拱手說道:“若能得到侯爺的教導,子伋榮幸之至。只是燕齊兩國已經達成盟約,齊國部分糧草已經運入燕國,而我燕國御風軍也已經抵達臨海城,日日出海練兵,為助齊國出海遠征做準備。子伋身為入齊御風軍之統帥,軍務繁忙,只怕沒有時間在侯爺跟前聆聽教導。”
宓姜瞪著眼睛看著燕子伋,實在不相信居然會有人會拒絕牧侯的好意。
姜禾也有些意外,心想這位王孫殿下果然是非同一般吶,不愧是燕王的后輩。
“御風軍該如何練兵,甚至營中之事都自有章程,你這個從來未曾涉足軍中絲毫不懂軍務的統帥不過是有個虛名而已,你在與不在,御風軍都一樣訓練,營中諸事一樣井井有序,既然無甚差別,倒不如跟在老夫身邊讀些書,正是進學的年紀不好好學習,瞎忙活什么。”姜禾將棋子撿拾完,笑著說道。
燕子伋心下微動,說實話若是能得到姜禾的教導,那絕對是能讓自己受益匪淺,但一想到此次入齊的目的又大感惋惜,只好回答道:“我王上既然將這兩千五百人的御風軍精銳交于我,子伋自然是不敢疏忽的。”
姜禾自顧自的站起身來,掃掃衣服上的褶皺,說道:“那不是還有那個誰呢嘛,上次見的那個高云潔,還有那個莊成,他們兩人任何一個都比你強。”
燕子伋解釋道:“御風軍是不同的,還是子伋親自來比較好。”
見二人在這兒閑談,宓姜有些忍不住的插嘴道:“那個,姜爺爺,我能不能先去見一下晨星姐姐啊。”
宓姜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后幾個字已經聽不見聲音了。
姜禾臉色未變,但是聲音變得很冷,對著宓姜說道:“你今日上山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宓姜頭低的越發低了,喃喃道:“晨星姐姐可是您的親孫女啊,您怎么就這么嚴厲啊。”
姜禾臉色變得陰沉,轉身走向右側書房。
宓姜感覺自己闖禍了,趕緊對著燕子伋使眼色:說話啊,你當初犯的錯,你來彌補。
燕子伋頭疼的看著對自己甩眼色的宓姜,心中雖然不愿意開口,但是既然這件事已經牽扯到自己了,也不得不弄個明白,于是沉吟再三,方才開口說道:“此事乃是侯爺的家事,子伋本不該過問,只是,只是......”
姜禾轉過頭來,緊皺的眉宇舒展開來,說道:“雖是家丑,但對你說說也無妨,說來還要謝謝你和那位高先生,不然還不知道要如何找到那個孽障呢。”
宓姜用眼神剜了燕子伋一下:看吧,就說是你造成的。
燕子伋不明所以,開口問道:“這件事與我有關系?”
姜禾止住腳步轉過身來,宓姜殷勤的上前扶著姜禾重新坐下,然后靜等著他開口。
姜禾長舒一口氣,說道:“不是你們燕國找到了他們,把那個孽障引來的嗎?”
燕子伋并未開口解釋自己與這件事并不關聯,而是等著姜禾把事情繼續說下去。
姜禾有些痛心的開口說道:“她在家中地位并不高,老夫我又不在家中,偶然回去幾次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家中的這些晚輩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除了一些年齡大些的,其余的記也記不住。但是她生性聰慧,有才氣,又生的一副好樣貌,那次正好遇上我回去,見她臨湖寫字,有模有樣的甚是喜愛,遂起了愛才之心。那時正好宓姜剛送到我身邊,想著有個女娃兒能與她作伴也好,便將她帶上山來,養在身邊教導。”
宓姜點點頭說道:“晨星姐姐比我年長一歲,在這里學習的時候總是她照顧我。”
姜禾臉色突然一變,聲音加重了幾分說道:“宓姜并非是一直住在這孤山上,所以對于她我也就沒管那么嚴,允許她時常下山去。不想她竟然不知自愛,與人私定終身不說,還殺了我身邊的人與那人私奔逃離,簡直混賬。”
燕子伋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聽說那人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寒門之人?”
姜禾撇了一眼燕子伋,說道:“這世間雖然是等級森嚴,但是老夫其實那等勢力之人,難道僅僅因為他是寒門子弟便會如此憤怒嗎?他二人互生愛慕也無不可,畢竟是情竇初開之時,難免為情字著迷。但既然心生愛慕就應當稟明長輩,若是那人真是良配,縱使她父母不允,老夫也自會為他們二人做主。”
“難道他們二人并為稟明此事便已經定下終身,私奔而去了?”燕子伋皺著眉頭問道,感到十分的驚訝。
姜禾點點頭,“是啊,他們不曾透漏半點口風,之后便殺了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