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羽言梳洗完畢,乘著車駕前往目的地。
今天是沐羽德回到都城的日子,君上在靈宴樓設宴,朝堂一眾要臣都會親臨,沐羽淵更要借著這個場合,讓沐羽言出席以表明其安然歸來這一事實。
“你們現在不僅僅是我的私人形象顧問,更像是我個人專有的侍女一樣,都睡到我床上來了。”沐羽言這話倒是不假,青曉這傻丫頭本想叫少主起床,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又不能打又不能罵,就連大聲吼也不敢,對她們來說這可是不敬之罪。
青曉睡眼惺忪一口一個少主地叫著不但沒把沐羽言呼喚起來,自己叫累了竟然還順道睡倒了,也真是離譜得可以。
青曉臉紅紅的,這確實是她的失職,要訓要罰她也認了,就算是炒魷魚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少主,待會君上跟所有人都接見過后,必須要第一個落座,在此之前你都不能坐下,這一點請務必記得。”青夕并未對青曉的冒失有所提及,一路反復地在提醒著沐羽言應該注意的禮節。
沐羽言現在才明白,這發揮主要作用的是青夕,青曉就是一助手級別的發愣妹子,真不愧是打雜做起的。
“這我知道,大家都站著,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先坐下來,我會記得的。”沐羽言已經聽了八百遍,真沒明白這有什么好著急的。
靈宴樓坐落在內城西南角,沐羽言住的地方接近東南一方的位置,車駕一直往西趕,讓沐羽言不禁回想起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某段經歷。
“又是一路向西啊……”沐羽言感嘆著有時候人生際遇的某些感覺還真夠相似。
“靈宴樓是俱靈第一名樓,每年都會有不少外來通商使臣帶著大量奇珍異寶到達俱靈,君上都會在此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平日里如果只是宴請大臣,一般不會來這里。”青夕給沐羽言細細地普及著。
“難道剛好也有外來貴賓在這?”沐羽言問道。
“非也,之所以選擇靈宴樓,青夕覺得三少主在君上心中有著很重要的位置,面對文臣武將們,選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朝堂百官自然也不敢輕易怠慢,必定會慎重對待。”
“被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些緊張了。”沐羽言訕訕笑道。
“少主不必擔心,靈宴樓本質上還是宴席之地,有各種珍貴的字畫,也有絕妙的歌舞齊戲,不但是權臣貴人們向往的休閑去處之一,平時也會定期對百姓開放,與民同樂,促進君民團結的同時,也能將此地匯集的藝術和盛名傳向整個東域,以此提高天下臣民對俱靈的好感之意。”
“天下……你這里說的天下,可是整個東域?”沐羽言眼前一亮。
“少主,青夕失言了。”青夕一收難掩的激動。
“青夕,你來都城之前是做什么的,我怎么看你都覺得是從知書達禮的大戶人家出來那樣,無論談吐還是手上技藝都不像是一般的侍女。”沐羽言看著面前的兩女說道。
“少主過獎了,正如之前說的那樣,我只不過是一個來自竹門的窮苦女子,有幸在這里任職了數年,讓我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事物,才會變得有所不同吧。”青夕恢復以往的溫柔語調道。
沐羽言點到即止,這確實合情合理,微微地點了點頭,不想過多地打探對方的過去。
馬車進入靈宴樓的外圍矮墻,沐羽言掀開窗簾,看到青夕所說的第一名樓。
三層古式宮殿般的樓宇坐北朝南,整個建筑結構看似分成三個部分,居中三層的主樓被兩側稍低的樓體守在兩旁,就像有意識的兩個護衛在守著正中的位置,不過對沐羽言來說算不上有多震撼,比起在東道見到的一些令人大開眼界的人工建筑,這里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不失大雅與磅礴大氣并存的官方正規設計罷了。
更讓沐羽言留心觀察的反而是道路規劃和十分便利的交通環境,和東道比較也不相伯仲,一行三人下車后,馬車被帶到停放的地方與其它車駕一同整齊安置,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各司其職。
兩名侍衛在前帶路,只到入口處就停了下來,由平時專職負責管理靈宴樓的官員進行接待。
“這是三少主。”青夕向負責對接的人員說道。
來人一身紅藍互搭的裝束,兩撇胡須看得出來是經過精心的修剪打理,讓沐羽言說不出這是喜慶還是新潮,只是那一臉職業化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東道的飯館老板一樣。
“下官賈宴參見三少主,能一睹三少主風采,實乃賈某人此生的一大幸事。”
“有禮。”沐羽言輕聲回應著,心里想著怎么你也姓賈。
“賈監祭,咱們少主車駕來晚了,還請先行帶路吧。”青夕對賈宴說道。
“是,三少主,我親自來帶路吧。”說完揮手使開一旁走過來的人。
沐羽言幾人走過不久,后邊就有負責清潔的仆從擦拭幾人步過的地方。
“聽說三少主遠道歸來,今日君上在此設宴,想必是要好好慶祝一番,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夠好的地方,還請三少主多多擔待,給我一個改善的機會。”賈宴邊走邊回頭恭敬說道。
“無妨,我看這里挺整潔的,干凈衛生,不錯。”沐羽言隨口搭話道。
“謝三少主,能得到三少主的夸贊,下官倍感榮幸。”賈宴笑得胡子都快要飛起來。
沐羽言拾級而上,樓梯沒有任何回旋地直接通向二層,在樓里空闊的視野可以將內部結構觀察得十分清楚,兩旁的護樓顯然是連通對稱,明亮寬敞的木質樓閣給人一種這是高層建筑的錯覺。
“賈監祭,這靈宴樓一層有多高?”沐羽言發問道。
“回少主,此樓一層和二層之間高五丈,二層到三層間高三丈,整個靈宴樓按照極為嚴苛的規尺設計,樓體最高處達到十丈,質料全為頓竹樫木,耗時兩年搭建而成,是為俱靈第一樓,在整個東域都久負盛名。”賈宴流暢地回答道。
“不錯,你的講解很詳細。”沐羽言對賈宴的講述很是滿意。
“謝少主。”賈宴看到沐羽言點頭肯定的神情,心里也是別有一番想法。
管理這靈宴樓這么長時間,別說兩層之間有多高,就算是每層之間有多少級木階,也都了如指掌。
每天都在這地方上下走動,自己卻怎么爬也是在原地踏步一樣,上去了還得下來。
如果說吃飽喝足是人的基本生存需求,那在解決了這一點的前提下,步入朝堂向上爬則成了更進一步的欲望,也是不少人舍命向前的原生動力。
這是賈宴的想法,成為人上之臣是他一生夢寐以求想要步入的境界,這并不是他認識的貴人不夠多,也并非他的能力弱于他人,而是從來都沒有人看得起他這個毫無家勢助力的“宴會大臣”。
都是一群眼高看人低的勢利小人。
賈宴不曾放棄過這個抱負,他本是出身于書香門第,奈何兄長偷盜成癮,年輕的時候竟然加入了摘星幫,從而影響了自身的仕途,令自己一直默默不得志。
大少主常年領兵在外不事朝堂,二少主更是極少出現在這種場合,四少主未及弱冠,而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三少主現在看來并不是那種難以溝通的主,雖然以后是否會帶來幫助還是個未知數,但機遇也是可以自己創造的,不能放過每一種可能。
“日后三少主如果想來,可隨時吩咐下官安排,這里比起外面的新奇艷麗有多無少,同時還聚集著別處不可比擬的藝術大作,無論是俗是雅,這里都是俱靈的頂峰所在,如果少主都喜歡,大可雅俗共賞。”賈宴用略帶神秘的語氣道。
艷麗?藝術?雅俗共賞?
沐羽言不知道自己是否想歪了,這人好像是在暗示著什么,難道這里不只是作為設置國宴的地方?
賈宴捕捉到沐羽言眼里一閃而過的亮光,看來這三少主并不是胸無點墨。
“每月最后的三天,這里的一層和二層都會開放,領到入場資格的百姓可到此游玩觀賞,少主若是有意,到時通傳小的一聲,自然能暢通無阻,下官必定會安排得妥妥當當,讓少主能盡情地享受藝術的熏陶。”說到最后更是明顯地刻意壓低了重音。
沐羽言已經十分肯定這是話里有話,而且是明目張膽地說著,但遣詞用句則是完全沒有讓人詬病的空隙。
“好,有機會我一定來好好……鑒賞一番。”沐羽言也刻意地停頓了一下,算是接受了他這一番恭維的邀請,雖說自己是少主,地位再大也只是個光桿人物,說話先留點余地自然不是壞事。
“臣靜待少主的來臨。”賈宴也不再多說,話間幾人已經登越階梯,到了三層的平臺。
視野所及的范圍空前增加,此刻沐羽言心里只想到了一句話。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無論前方等待自己的是無盡的美景還是不可預測的兇險,這一步將注定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