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育仁家的已經走了，留下他們的女兒坐在縫紉機前，應她媽媽的要求向顏溪好好學習。
女孩和顏溪不熟，可大人們想當然地以為年齡相仿的人在一起總會有話題。此時女孩坐在顏溪家里，實在很尷尬，因為她找不到話題。顏溪顯然也找不到話題，給她量了尺寸之后，就一直埋頭裁衣服，幾乎沒說什么話。
女孩看著顏溪，覺得能距離小鎮的金鳳凰這么近，是件無比榮幸的事情。對她來說，顏溪就像一個傳說，活在老師，母親，親朋好友的贊嘆中。她從沒這么近距離觀察過她，只覺得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人，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都像畫一樣。
“顏溪姐。”她終于鼓足勇氣開了口。
顏溪沖她一笑：“叫我顏溪就行。”
“顏溪，高中學的知識是不是都很難？”
顏溪說：“上課好好聽，認真做筆記，好好做練習，不懂就問，你會學得很好的。”
“老師兇嗎？”
“每個老師不一樣，但他們的初心都是為了自己的學生能考上大學。”
“聽說你們班有個女生和老師談戀愛，是真的嗎？”
顏溪臉色暗淡下來：“我不太清楚。”
女孩顯然不死心，對比前面的問題，她對剛剛的問題更感興趣。可偏偏顏溪沒給她想要的答案。她一個人自言自語：“我媽說不好好教書，凈想著勾引女學生的老師師德肯定有問題。女孩子也要自重，讀書的時候就該好好讀書，整天想的著那些有的沒的，肯定是讀不好書的。我高中是絕對不會談戀愛的，談戀愛容易分心。可是你說萬一我遇到那樣的流氓老師怎么辦呢？”
顏溪看著她，幾乎沒有任何表情：“你可能想多了！”
“想多了，哪里想多了？”
站在門口的邑驚塵忍不住笑出聲來，女孩一看有人站在門口，還沖著她發笑，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顏溪說：“衣服后天會做好，你后天來拿就行。”
女孩“哦”了一聲，依然站在那。
邑驚塵走到女孩旁邊，小聲說：“意思是，你可以回去了。”
女孩急忙往門外跑，可能心里太慌亂，差點被門檻絆一跤。
邑驚塵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嘆氣：“這樣的人怎么考上高中的，我一直以為像我這樣的在高中都讀不下去，那些能考上高中的一定是頂聰明的。可這人一點都看不出來。”
顏溪說：“人不可貌相。”
邑驚塵說：“這話對，你看你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結果說出的話像一支支冷箭一樣，又尖又利，可惜人家還沒聽出來，是不是有點對牛彈琴的感覺？”
“你什么時候來的，顏川呢？”
“他和同學約好玩去了，讓我把這個帶回來。”
“你讓他出去玩了，他作業一個字都沒做呢？”
“暑假那么長，這點作業總歸來得及的。”
“來不及你幫他寫？”
“我幫他寫就幫他寫。”
顏溪表示放棄，拿起剪刀，沿著粉筆畫出的線條，彎腰裁剪衣服。
邑驚塵走到她身邊，歪著腦袋，看著顏溪：“顏川說你今天吃醋了，是不是真的？”
顏溪拿起大剪刀，對著邑驚塵：“離我遠一點，要不然剪開你的嘴。”
邑驚塵果然很聽話地退后了兩步：“開始我還覺得很驚訝的，不相信這是事實。但后來想想吧，覺得很驕傲，你能吃醋，說明你在乎我是不是？說實話，這幾天我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每天早上起來，我都打自己一嘴巴，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夢。我們宿舍的人都說，我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我雖然覺得自己不是癩蛤蟆，但你是天鵝肉是真的。”
顏溪的剪刀咔嚓咔嚓響著，沿著粉筆，步子慢慢往前移，快要碰到邑驚塵了，她抬起頭，說道：“麻煩你讓一讓。”
如此冷淡，弄得邑驚塵心慌意亂：“我剛剛情深意切的表白你聽到了沒有啊？”
顏溪說：“聽到了。”
“聽到了怎么是這個反應啊？”
“你希望我什么反應？”
邑驚塵撓了撓頭：“還在生我的氣？早上的事情我可以解釋的。周舟來跟我說我姐要分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著，我說到了她業務能力上去了，然后有點傷她自尊心了，我看她快哭了，說了兩句好話而已。我拿我自己的性命擔保，我絕對沒有一腳踏兩船。周舟在我心里就是我師傅的女兒，我的妹妹！”
顏溪說：“最近新出來一首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邑驚塵怔了怔，然后說道：“是嗎，我沒聽過，是不是女生唱的？我不大喜歡聽女生的歌，歌詞是怎么樣的，是不是自艾自憐？我跟你說，你也少聽聽這種歌，和你的氣質一點都不搭。”
顏溪噗嗤一聲笑了：“你少在這胡說八道，去幫我把保溫杯洗了，然后去把顏川找回來。”
邑驚塵拿著保溫杯去井臺打水，等把杯子洗干凈了，拿回來給顏溪看了看：“怎么樣，干凈吧？”
“不錯。”
“顏溪，我覺得顏川說得沒錯，你憑什么給人當免費勞動力。有這閑功夫，不如給我編個鑰匙扣。我看小王的女朋友用掛鹽水的管子給他編了一個鑰匙扣，挺好看的，你也給我編一個唄。”
“你要那個東西干嘛？”
“就當你送給我的信物。”
“行，等我有時間了給你做。”
“真的？”
“又不是什么難事，騙你干什么？”
“顏川說明天他要在你家門口掛個牌子，做衣服三元，褲子兩元。”
顏溪審視著邑驚塵。
邑驚塵慌忙撇清：“不是我說的，是顏川說的。”
沒想到顏溪卻說：“我覺得這主意不錯，我付出了勞動，應該拿合理的報酬。”
邑驚塵小聲提醒道：“顏川說了之后被你爸爸罵了。”
顏溪說：“我爸爸老覺得人一談錢就一身銅臭，這思想不對。又不是打家劫舍，巧取豪奪，我憑自己本事賺錢，有什么不可以。明天你就幫我找個木牌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