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口中的那個混混和他的姐夫正站在豐華商城食品柜臺的對面,遠遠望著那節柜臺已經有一個小時了。這個時節喝汽水的人多,家里略微富裕的都是整箱整箱買了回家,放在冰箱里冰起來,喝的時候拿出來,一口下去那是透心涼的感覺。
邑驚塵和馬巨源此時的心情也是透心涼,按這個銷售量,他們和豐華的長期合同是沒戲了。
離開豐華商場,馬巨源一直垂頭喪氣的。盡管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目睹了事實,還是難以接受。
“肯定是吳經理搞的鬼。”回到招待所,馬巨源做出了判斷,簡直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他不會這么容易讓我們進場的,你看咱們的汽水擺的位置,最最角落里。誰會在意那個地方?看都看不到,怎么會有人買?”
邑驚塵沒有接馬巨源的話,他陷入了沉思:柜臺沒給一個好的位置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在吳總那里。上架前,他一定叮囑過營業員,主推哪一款汽水。營業員得了吳總的命令不敢不照著辦,而顧客又是直接和營業員接觸的。一瓶汽水,味道相差不大,y一般人根本辨別不出來;價錢相差也不大,自然是營業員推薦什么,顧客就買什么。所以展臺位置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在營業員。可是什么能讓一個營業員違背自己上司的意愿,改變推銷的產品呢?
邑驚塵靈機一動,問道:“姐夫,咱們這汽水還能讓出多少利潤來?”
“你想干嗎?”
邑驚塵把營業員的重要性說了一遍,然后說:“我想讓出一部分利潤出來,給柜臺上的營業員,也許情況就會改變了。”
馬巨源不以為意:“你別想當然了。她們要私下吃回扣,會被開除的。你覺得她們會為了你那幾分錢的小利,丟掉安穩的工作嗎?”
邑驚塵說:“那可說不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馬巨源說:“可是咱們一瓶汽水也就幾分錢的利潤,讓也無處可讓了啊。”
邑驚塵說:“廠長不是答應咱們,只要跑下這單給百分之四的提成嗎?我們從自己的提成里讓一點呢?”
“什么?”馬巨源一聽說要從自己利潤里讓出來,如同割他的肉一樣疼,“這怎么可以。沒道理咱們替廠里賣東西,還得掏自己的腰包。”
邑驚塵說:“這腰包里的錢要賺到了才是自己的,賺不到就沒有。少賺總比不賺強吧?”
第二天,邑驚塵就去了食品柜臺。他先買了一瓶汽水,讓營業員幫忙打開了,一看蓋子里面一個“謝謝惠顧”,將蓋子往柜臺上一放。
“大姐,聽說這汽水開蓋有獎?”
營業員瞟了一眼瓶蓋子,說道:“謝謝惠顧,沒中獎。”
“別的汽水也能中獎嗎?”
“沒有。”
“那為什么沒人買這款汽水呢,如果能中獎多好啊?”
“也不是什么大獎,頂多再來一瓶。”
“再來一瓶也不錯了。”
“你還想來一瓶?”
邑驚塵搖了搖手:“我這人中獎運向來不佳。不過我覺得您滿面紅光,運氣一定不錯。您在柜臺的時候生意一定很不錯吧?”
營業員被夸得很受用,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你眼光真不錯,我跟你我是我們柜臺賣出東西最多的。”
邑驚塵說:“那工資一定也最高。”
“什么呀,我們掙得都是些死工資。”
邑驚塵說:“這太不公平了。大姐,我這有一樁生意,能讓你多掙好多錢,你樂不樂意?”
“掙錢當然樂意,只是不知道怎么掙?”
邑驚塵說:“很簡單,你只要在別人來買汽水的時候說一句,要不要嘗嘗清泉汽水,開蓋有獎的。”
營業員臉上的表情凝住了,警惕地問道:“你是什么人?”
邑驚塵說:“我是清泉廠的推銷員。我們愿意和您個人簽一份合同,在豐華商城內,每賣出一瓶清泉汽水,我們就給您一分錢的提成。”
“我們有規定,不能拿商家的回扣。”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銷售額提上去了,領導只會表揚你。”
“可是——”
“你可以試著做幾天,如果覺得劃算再答應也不遲。”
“要是被我們領導知道了怎么辦?”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邑驚塵胸有成竹,“不過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多賺好多錢,何樂而不為。一個家,吃穿用度,小孩上學都要錢,能多賺一點錢總是好的。”
營業員被說得動了心:“你們怎么保證說話一定算話呢,萬一我幫你們把汽水賣出去了,你們卻不承認了怎么辦?”
“我們和你簽合同啊,要是食言,你可以去告我們。”
營業員眼見里有了光,似乎已經看到了紛至沓來的錢。一瓶一分錢,一天如果能賣出六百瓶的話,差不多自己一個月的工資了。如今正是夏季,喝汽水的人又多,好多人家都說一箱一箱買的,她估略了一下,六百瓶根本就不用費什么力氣。
但這還是有風險的,畢竟吳總親自交代過,對清泉的汽水要冷處理。她這么做了,清泉飲料銷量一上去,吳總第二天就能從銷售報表上看出來。那時候她沒法解釋。
“可是我們吳總——”她欲言又止。
邑驚塵說:“我明白只在您這時間段賣出銷量肯定會引起懷疑的,你可以拉上你們這組柜臺的姐妹。大家都是為了生活,我想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吧?”
營業員想了想,下定了決心:“行,我今天下班后就和她們說說。可萬一吳總問起來,銷量怎么突然好起來了,我們怎么說呢?”
“就說外面都在傳清泉汽水開蓋有獎,顧客指定要清泉汽水,你們也沒辦法。”
她朝邑驚塵豎起了大拇指:“我聽說清泉能進場,是有人給我們吳總下了套,那人就是你吧?”
邑驚塵微微一怔:“何以見得?”
“我在這柜臺也十幾年了,見過各色各樣的人,什么人能辦什么樣的事,能判斷個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