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婆母突然這么呵斥一道,王氏忙緩和神情上前給她行禮,恭聲喊著:“婆母。”
徐氏眼神犀利的掃了王氏一遍,幾息后方才“嗯”了一聲,“坐吧?!?p> 讓她坐,卻沒有讓人搬凳子進來,王氏哪里還不知道,這是老太太故意刁難她呢!
徐氏不開口,屋里丫鬟也不動,王氏就杵在那里,作規矩的小媳婦狀。
“聽說榮姐兒有些不大規矩?”
溫眉立刻感覺到一道火辣辣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依舊低頭給徐氏捏肩,不作言語。
她和王氏,若是沒有王家這一檔子事,或許還能勉強維持關系,她總歸不過是要嫁出去的女兒,只要父親不休妻再娶,王氏卻是溫府永遠的主母,她們在立場上并沒有多大的沖突。
可王氏想把她當做魚肉,一邊假惺惺的悲天憫人,一邊大快朵頤拍手稱好,那她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了。
如今這臉面也算是徹底撕破了,大家也不需要再裝腔作勢。
“是眉姐兒說了什么吧,這孩子真是的,姐妹間有點小吵小鬧的算什么大事,也值當在婆母您這兒叨擾,這上嘴皮子還有磕著下嘴皮子的時候呢,婆母快別說了,我都要羞死了!”
她神態大方的擺了擺手,說著還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副你們呀大題小做了,不過是小事情的樣子。
“你不羞死我都要羞死了!”
心偏了,這說話自然也就偏了,徐氏嘴皮一掀,立刻有種鄉間婦人吵架的氣勢。
王氏被這一句罵得怔愣住,好半晌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是文忠的媳婦,是咱們溫家的嫡長媳,卻這般沒有規矩!”徐氏忽然站了起來,蓮姑一邊勸著她消消氣,一邊扶著她給她拍背,文忠是溫汝德的字。
“我就算是常年待在定陽縣這個鄉下地方,那也是你婆母,我進府這么久,你生的兩個丫頭片子來過我這兒幾次啊?”
王氏聽著,死死的埋著腦袋,捏著帕子大氣也不敢出。
徐氏冷哼,“你說你生不出兒子,文忠沒有休了你,已經是對你的大恩大德了!結過你看看你,這么多年了,也沒有想著給文忠添丁進口,還把府里弄的烏煙瘴氣,你真是比不上沈氏半分!”
比不上沈氏半分?王氏忽然抬起頭,毫不相讓的朝著徐氏瞪了回去,“她好那你們家干嘛要娶了我回來啊,如今倒是覺得她好了,可她生了個喪門星,一天處處攛掇起事兒,她好?行啊,你們去把她掘出來,我自回娘家!”
徐氏沒有料到平日里還算謙卑得體,恭敬和順的媳婦會突然這樣沒有規矩的頂嘴,還沖著她大喊大叫,不由怒上心頭,抬手一巴掌打了過去。
王氏什么都能忍,就是聽不得誰在她面前說半句沈氏的好話,此時也被激怒了,又被打了一巴掌,頓時昏了頭,撲過去就要動手。
“再鬧!”門口一聲暴喝,屋里人如唱到一半停下來的皮影戲,靜立在原地。
還是溫眉最先反應過來,喊了聲:“父親?!?p> 溫汝德滿頭大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他走了過來,在王氏跟前站定,抬手就是一巴掌,王氏不可置信的捂著臉,溫汝德竟然敢打她?她緩緩抬頭,“夫妻這么多年,你頭一次打我!”
溫汝德剛才進門就看見王氏張牙舞爪的要動手,他這才氣上心頭,打了她一巴掌,如今被她這樣質問,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
“打你怎么了,敢對婆母動手,你們王家可真是好人家,你不是要回娘家嗎?不用你自己走,我現在就請了人去王家,把你娘家人都叫來,敲鑼打鼓的把你接走!”
王氏卻毫無征兆的身子一軟,跌在了溫汝德的懷里。
一場鬧劇暫時謝幕,溫眉兩條長眉微蹙,一邊安撫徐氏,一邊道:“都怨我,今兒若是我不多話兩句,也不會激怒母親,她也就不會說話氣著祖母了?!?p> 心里卻在想,若是父親再晚來一步,王氏動了手,只怕婆媳兩個就徹底仇了!王氏還有可能被大歸,甚至被送去順天府。
媳婦打婆母,這可是要判罪的,輕則棍刑,重則凌遲,不管是哪一條,王家到時候只怕是都沒臉見人了!
可即便王氏沒能真的動手,祖母如今只怕對她也是毫無好感了,她從前獻殷勤做的那些事,也會被當成虛偽的佐證啦!
溫眉心里生出種暢快的感覺,從海棠苑出去,心情不錯的回了眉令院。
徐氏心里的氣卻沒有消,她捏著茶盅的手越收越緊,差點沒把茶盅捏碎。
“仗著女兒攀了惠安伯府這門親事,就越發猖狂了,我倒是要看看,她生不出兒子誰能救她!”
蓮姑知道她這不是和自己說話呢,只垂立一旁,屏氣凝神。
溫云溫眉兩姐妹都聽說了母親要被大歸回外祖家的事兒,一個顧不得尚在小月子里不能吹風,一個顧不得自己被罰跪在佛堂,都跑了出去。
華容院里,溫汝德厲聲質問王氏:“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再不濟也是你婆婆,你就是這樣孝順公婆的?”
溫汝德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斥責自己,王氏知道他這是真的動怒了。
她也不說話,垂頭抹淚。
溫汝德只覺得胸口一股濁氣,“說話!”
王氏蹭的站起身,“你要我說什么?她沒有來京時咱們家風平浪靜,她一來就攪得不得安寧,主君怨我?她口口聲聲指責我不好!沈氏好!我沒生出兒子,沈氏又生了兒子了?真是可笑!”
溫汝德眼睛瞪得如銅鈴,“她再怎么說也是長輩,你多年無出也是事實,你說你好,沈氏生的女兒你不也沒有當閨女看待嗎?否則我至于把她送去明月庵讓靜嬋師傅幫忙照顧?”
王氏怔愣片刻,這才恍然,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看吧說出心聲了吧,說我沒有把她當親生的疼,你又是不是一視同仁了?沈氏生的你當寶,把我當賊一樣防著,我為了這個家操持這么多年,都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