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賠錢貨

　　把孩子抱在懷里的張明路再看看孩子。那小嘴輕輕一扯，似乎是在笑。張明路的心一下子都軟了。聽到母親的話，張明路愣了半晌，沒有反駁，假裝沒聽到?？觳阶呋刈约旱姆块g去。

　　接生婆剛把張二娘身上的一些污血給收拾了一下。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后的胎盤給裝在一個袋子里，放到了自己的包里去。做她們這一行的人都知道，這個東西可是好東西，有人買來吃，書名叫得可好了，叫什么紫車河。

　　張二娘是累得閉著眼，其實也沒有睡著，在這寂靜的夜里，婆婆的話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里，所以，雖然是閉著眼，張二娘眼角滑下了眼淚。

　　自己辛苦懷胎不說，今天可是痛得死去活來的生下的孩子，是自己沒用，要是早點生，孩子就不會生在一個不好的時辰！這樣，孩子就活不下來了嗎？

　　張二娘知道張明路向來是不違母親的決定的，這個家就是婆婆說了算的，現在婆婆要讓他淹死這個小孩子。他會不會去淹死啊。自己現在是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算自己站起來如何？他們還不是會弄死這個孩子！

　　張二娘只在心里說道：

　　“對不起啊孩子！娘不該把你生到這個時辰！你為什么是個女孩子？你要是個兒子也會留下啊！”

　　張二娘在默默的流淚。張明路進來。從懷里摸出些錢來付給了接生婆，本來說送接生婆，接生婆倒是不怕，說自己常走夜路，倒是不怕。

　　送走了接生婆和曾家大娘。張明路轉身來到房里，這才輕輕把孩子放到張二娘身邊。輕輕喚道：

　　“二娘，你看看，這丫頭長得可是比那兩個都?。　?p>　　張二娘輕輕張開淚眼，首先是看看張明路，看到他確實一臉喜悅的笑容。再看看身邊的孩子，確實，前三個孩子出生的樣子她都記得。都沒有這個好看。

　　張二娘看著孩子閉著眼，還在動動嘴，似乎是要找吃的，煞是可愛。張二娘再看看張明路道：

　　“那娘說的？”

　　“你別怕，有我，這個孩子，我們留著。大不了，我晚上這頓飯不吃，我的那份給她。等大點了，能幫著撿點柴了，娘就放過了?！?p>　　張二娘嫁到張家來這些年也是看出來了。自己的這個婆婆是個愛兒不愛女的。

　　出去做活時也聽別人說過，說婆婆的兩個女兒生下來誰也沒見著，反正最后聽說就是生下來就是死的，現在想想，怕也是死在了尿桶里吧。

　　張二娘嫁過來的第二年，就生下了大女兒，婆婆那時可是把她照顧得好，生孩子那天一直陪著，但一看到生下來的是女兒，把她準備好的襁褓都拿走了。說是賠錢貨沒資格用她準備的東西的。

　　所幸大女兒生下來是初夏了。也不是那么冷，張二娘就用自己的衣服把孩子包起來。孩子沒有穿的，因為原來準備的，都被婆婆收走了。說是留給她孫子穿的。張二娘就把自己的貼身的衣服給改來拼成了兩套衣服給孩子穿，倒是把夏天過去了。

　　夏天過后，孩子大些了，會笑了，看著也是喜人。別人家有孩子的，不要的衣服送些給張二娘，娘家那邊在打三朝時也送來了一些，（這地方的一個風俗，小孩子出世了，婆家人要送點紅蛋去娘家那邊報喜，然后在孩子三天的時候，娘家那邊會準備些雞啊蛋啊醪糟和孩子的穿的送來。）雖說大部份是舊的，卻是給張二娘解決了大問題！

　　好在二年后，生的是個兒子。這下婆婆原來準備的東西都有用了，只是婆婆現在借口說張二娘要帶大丫頭，于是，這個兒子一生下來。除了吃奶的時候會找張二娘抱一下外，其他時候孩子都在婆婆那里了。完全不用張二娘去操心。

　　再過一年生下老三，卻還是個丫頭，這次婆婆理都不理，看也不看，問也不問，天天就逗弄著她的大孫子。

　　現在老四又是個丫頭，還是生在那種時刻，所以，張三婆就想把這個老四給淹死。她怕啊，怕這個老四克著她了。

　　張三婆生了三個兒子，如今三個兒子都在不同的地方租著地來種。剛到這個張家彎的時候，老三一家也在，后來張三婆嫌老三媳婦太會吃了，說人家把家都給吃窮了。就天天指桑罵槐的。

　　老三也是受不了她天天罵人。自己媳婦自己疼，主要是他媳婦會吃但是勞力好啊，一個女子當一個壯勞力使了?？墒沁@在張三婆眼里就不是這樣的。能干活，是正該的，但你太能吃了。做為一個婦女，家里有吃的得省著給爺們兒們吃，爺們兒們才是下勞力的人。

　　后來有人說三十里外有一個主家的地還不錯，想去租來種，老三和媳婦商量一下，兩人就和老娘一說，老娘是巴不得少了這個在自己的缸里舀米來吃的三媳婦了。所以立馬就同意了。但聽說那邊的房子不太好。于是，她決定了，她就跟著老二一家。

　　老大那里她不愛去。因為老大的岳家強勢一些，自己管多了，那個親家母就來出一排氣。跟親家母吵了兩回架后，張三婆就決定不管老大一家了?，F在，就老二家孩子小，這個媳婦好管，留在這里，倒還好過！

　　三丫頭生下來的第二天，雞叫頭遍的時候。張三婆就起床來。昨夜被吵得睡不好。所以早上起來有點頭昏，媳婦剛生了孩子，不管如何，也得做個月子。還指望著她再能生兩個小子呢。所以，張三婆罵罵咧咧的把大丫頭也給叫了起來。讓大丫頭燒把火。自己好做飯。

　　卻不想，在出自己房間門口時，一陣風吹來，把手上拿的煤油燈給吹滅了！張三婆正好一腳要出門，這門口又有個小門坎，她就絆倒了！絆倒不說，還把手上的煤油燈給摔了出去，煤油倒了出來，聞到一鼻子濃濃的煤油味！

　　“唉喲喂！”

　　張三婆長聲一叫，這邊睡著的小嬰兒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嚇著了。張明路也一下翻身就爬起來出去看，黑黑的啥也沒看清楚，只能叫道：

　　“娘，娘，你在哪里？怎么啦？”

　　“哎喲！別過來。過來會踩到我了，去點個燈來。”

　　張明路這又摸回來點起燈才出來，看到老娘已爬起來坐在地上了，另一邊的地上煤油都把地上浸濕了一塊了。張三婆撿起摔了的煤油燈，一看，里面都沒什么油了。

　　張三婆張口就罵起來：

　　“都跟你說了那是個煞星，要克家里的人的，你不聽！老娘幾十年起早哪里摔過了？??！她一出世就摔了我！就是專門來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