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欄吹了口熱騰騰的藥碗,起一勺子又吹了口氣才把它送入錢大娘的嘴里。
錢大娘這舌頭疼痛,心想東欄肯定是故意燙自己的。她揮手打翻了滾燙的藥碗,氣哼哼的別過臉去。
東欄也不生氣,她捂住燙傷的手去拾起地上的碎片。卻看見錢大娘的床邊站一個濕漉漉的女人,那女人渾身青紫,皮膚灰白,眼睛卻怨毒看著床上的錢大娘。她的手里伸入錢大娘嘴里,扣出了錢大娘的舌頭。
錢大娘的嘴里有一只手扣著她的舌頭,她卻渾然不知。
而,這個濕漉漉的女人好像只有東欄能看見。
有一次東欄嘗試性的問錢福祿知否看見一個詭異的女人,錢福祿只當東欄照顧母親勞累過度產生了幻覺。可是,東欄并不是這樣覺得,有的時候那個詭異的女人會伸手指向西邊,她的頭掩埋在層層頭發下。
這樣的怪異事情一直持續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里錢大娘病的越來越重已經到了骨瘦如柴,氣息奄奄的樣子。錢大娘每天除了哀痛呻吟就是辱罵兒媳。
月底,錢大娘的表姐李氏來看看她。李氏心疼地握住表妹的手,看著床上已經神志不清的錢大娘眼淚橫流。李氏擦拭眼淚吆喝東欄道:“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若不是你,我表妹怎會病的如此厲害”。
東欄掩面裝做自責的樣子并不接話,她覺得這時候總不能反駁一句跟自己沒關系吧,反正是不是自己都不重要,李氏也不會聽。
李氏突然想到什么,連忙拉起錢大娘的手欣喜道:“表妹,我認識一個算命先生,他處理邪病有些能力,我明日就去尋他來看看”。
錢大娘聽后恍若回光返照般精神起來了。
李氏臨走時對東欄道:“小蹄子,照顧好你婆婆,明日我還來”。
東欄目送李氏離開,又抬頭看了眼扣著錢大娘嘴的詭異女人,現在應該叫女鬼了。那女鬼看見錢大娘身體每況日下,嘴角揚起了奇詭的弧度。東欄雖然聽不見她的聲音,也能感覺到她的笑聲,是一種令人通體發涼的寒意。
晚上,東欄打理好廚房,又把面和了和,明天給錢福祿蒸饅頭用。回到房間錢福祿正在洗腳,東欄溫柔的走過去給他洗腳。錢福祿攔過妻子,雖然現在母親重病,但是妻子把家里家外照顧的妥妥當當讓他感覺到幸福。至于房事,自從新婚當夜的沒能力后,再也沒想過那事了。
“還有一天,呵呵,還有一天”
“還有一天啊,就剩一天了”
這種尖銳凄厲的聲音一直在東欄耳邊環繞,東欄想醒來卻怎么也睜不開眼,身體好像被千斤石頭壓住一樣動彈不得。
“欄,你怎么了”
東欄感覺自己能動了,她睜開眼看見錢福祿憂慮的看著自己。
東欄嬌弱道:“做噩夢了,夫君”。
錢福祿看見楚楚可憐的妻子,心里軟成了一片。他抱住妻子道:“沒事的,有我在”。
東欄在錢福祿的懷里纏綿了一會便起身打理家務,即使錢大娘沒生病這家務也是她的,怨言是肯定有的,但是東欄外表卻是一副任勞仍愿的樣子,村里的都羨慕錢大娘娶了個好兒媳。
東欄一向覺得自己是天生的演員,只是可惜當年想去藝考沒被同意。
將近中午,李氏帶著一道袍小胡子男人遠遠走來。
東欄放下手中的活去迎接他們。
“表婆母來了”
李氏無視東欄急急走向錢大娘房間,道是那小胡子道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東欄覺得那眼神頗有種西門慶看潘金蓮的感覺。
那道人坐在床邊給錢大娘把脈,神情很奇怪。然后他圍著房子看了一圈,在陰暗的角落里停住了。他捻起自己小胡子道:“原來躲到了這里,我看你還往那里躲”。
說完他手指憑空拿起一張黃符飛向那個角落,東欄看見的是角落里站著的那個女鬼。
那女鬼被黃符入體變得面目猙獰,眼睛開始流出血淚,身體扭曲成一團漸漸縮小,最后化為一個光暈。那光暈又逐漸放大不一時就籠罩了在場的所有人。
小寡婦流著淚給熟睡的婆婆掖好被子,她剛抬腳往外走又轉身看了看婆婆,滿眼不舍。
她對自己的好,一點一滴都不敢忘記,此后就剩這個坡腳老太婆一個人了,她會不會忘記吃飯,天好會不會忘記曬曬太陽,天冷會不會忘記添衣。她,會不會記住自己。
小寡婦擦了擦眼淚轉身進入茫茫夜色。
今天,沒有星光,沒有月光,只有一個通體黝黑的貓頭鷹叫笑聲。
小寡婦走到了村東頭的河邊,河水泛著黑光。這條河和皇宮相連,所以村民們總是會在河里看見尸體漂過,有的只看見一顆腦袋,白慘著臉。小寡婦看著平靜的河水,自己仿佛聽見有種魅惑人心的聲音在呼喚:
“跳啊,快跳啊。”
小寡婦回想自己苦命的一身,當真是生無可戀,那唯一愛自己的人也拋棄了自己。她抬起一只腳踏入河水中,河水的冰涼她熟悉,像極了白天那群人冷漠的眼神。小寡婦想到了錢大娘,一股恨意升起,都是她啊。
小寡婦正準備邁出另一只腳只覺得背后被人一扯拉了回去。
那人蒙著面,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盯著她,還有一對斷眉裸露在外面。小寡婦再被拉回來的一瞬間覺得河水沒那么冷了,可是接下來卻發生讓她無法忍受的屈辱。那個男人無情的剝去她的衣服,打她踹她,欺辱她。
這件事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小寡婦只聽見那個男人的淫笑和自己破碎的聲音。
欺辱結束后,蒙面男掐住小寡婦的脖子道:“你不是想死嗎,老子成全你”。
他就那么一用力,小寡婦的脖子便像折斷的筷子一樣斷了。
東欄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得心疼她,心里也同樣藏著憤怒。本來東欄也沒覺得錢大娘被病痛折磨的可憐,現在知道了那個女鬼的遭遇更覺得她活該。總有那么些人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他們和兇手本質沒什么區別,他們甚至比兇手更殘忍。
小胡子道人拿出一個黃色畫有符文的袋子把光暈收了進去,隨著光暈的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原樣。李氏咬牙切齒的咒罵女鬼,錢福祿目瞪口呆。
小胡子道人得意的炫耀符袋,他道:“此乃乾坤煉化袋,待我念咒那女鬼便會馬山灰飛煙滅”。
說完,小胡子道人便開始念咒。他手里的乾坤煉化袋開始劇烈抖動,與此同時床上的錢大娘突然吐了口血,眼看著就要歸西了。小胡子道人心道不好,這女鬼怕是要和錢氏同歸于盡趕緊停止念咒。
床上的錢大娘還是不停的痛苦呻吟,她道:“救救我吧,道長”。
小胡子道人一時間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干瞪眼。
然而這時,乾坤煉化袋卻有了松動,一縷黑氣從袋中緩慢溢出。東欄看見了,但是她并不想管這件事,也就沒吱聲。那黑氣完全溢出乾坤煉化袋后,以疾如雷電之勢飛向錢大娘。它迅速勒住了錢大娘的脖子,錢大娘還沒來得及出聲就閉上了眼睛。
黑氣沿著錢大娘的鼻孔進出了錢大娘的身體,而后錢大娘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猛地睜開了。東欄面無表情的看著錢大娘,而錢大娘嘴角勾起詭異微笑看著東欄。
東欄拭去剛剛擠出來的眼淚,看向小胡子道人道:“道長,你可要救救婆婆啊”。
小胡子現在心里發虛,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解決這件事。他咳嗽一聲道:“此等邪物竟如此兇險,貧道還是將它帶回道觀想想辦法”。
李氏道:“那我表妹怎么辦,道長你可要救救她啊”。
小胡子故作生氣道:“貧道還會跑了不成”。
李氏識趣閉嘴,走到錢大娘身邊幫她掖住被子。
小胡子道人唐突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東欄走到錢大娘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婆婆,人走了”。
她手下了幾分力度,床上的錢大娘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