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玥猛一抬頭,“師兄,你猜到我想問什么了?”
李東陽從容的說道,“我今日聽牟斌說起太子殿下巡查了欽天監(jiān),而你回來又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晚飯時幾次欲言又止,便猜到你知曉了殿下的真實身份。”
“師兄,如墨他真是當(dāng)朝太子!他..他為何要一直瞞著我呢!”
李東陽看著張玥的眼睛,嘆了一口氣,“小五,殿下是何其聰明睿智之人,他這么做,想必是不想讓太子這個身份成為你們交朋友的阻隔吧。”
張玥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情緒低落的說道,“師傅早就跟我說過,如墨的背景不簡單,讓我不要與此人有瓜葛,元默也如是說,我之前還不以為意,認(rèn)為如墨...紀(jì)公子他最多也就是官宦子弟,能有多深的背景,不想竟是皇室中人,還是當(dāng)朝太子這么顯貴。如此看來,難道師傅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李東陽微微抬了抬頭,雙眼深邃,說道,“老師他老人家高深莫測,試問世間何事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此事他必然是知曉的。”
“那如今我知道了如墨...那個紀(jì)公子是當(dāng)朝太子,與我身份如此懸殊,我是不是應(yīng)該聽師傅的不要跟太子做朋友了呢?”
李東陽抿了抿唇,輕嘆了口氣,溫柔地看著張玥,“小五,師兄沒辦法幫你做決定,雖然老師有過勸告,但是否與此人繼續(xù)做朋友,這個人值不值得做你的朋友,還是應(yīng)該由你自己來決定。”
張玥喃喃的說,“如墨的人當(dāng)然是極好的,可...可我得聽師傅的啊....”
李東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終究什么也沒說,他看著張玥若有所失地離開了書房,默默地嘆了口氣。
地動儀終于全部安裝完畢了,周洪謨聽到這個消息,即刻來了欽天監(jiān)驗看成果,周尚書高興的不得了,當(dāng)眾宣布地動儀正式進(jìn)入測試階段,相關(guān)人員也可以不必再那么辛苦加班趕工了。楊、馬等眾人都?xì)g呼雀躍,紛紛搬回了家中居住,張玥卻沒有搬回李府,更沒有搬回張宅自己的家,而是繼續(xù)和小通住在了欽天監(jiān)給的官舍。
張玥倒不是已經(jīng)下了決心與紀(jì)如墨不再交往,是她自己也沒想好,就是因為沒想好怎么辦,她不知道回李府碰到紀(jì)如墨該怎么面對。所以她干脆暫時留在欽天監(jiān)。李東陽和劉氏差了家丁過來叫她回去,都被張玥找借口推辭了。
欽天監(jiān)不似之前趕工期時的熱鬧,冷冷清清的,張玥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這日,張玥正在欽天監(jiān)自己的官舍中用砂鍋煮東西吃,李府的劉氏又派了家丁過來。
張玥讓人進(jìn)了屋,那家丁是李東陽的貼身小廝叫李三,他見到張玥滿臉笑容的說道,“小五爺,我們大人今日生辰,夫人特意讓我通知您晚上回府一起用飯。”
張玥拍了一下腦袋,才想到今日是師兄的生日,自己都給忘了,趕緊說道,“好啊,晚上都是府中的人嗎?”
李三說道,“嗯,都是府中人,哦,對了,除了與大人常來往的紀(jì)如墨公子以外。聽夫人說就是因為紀(jì)公子也參加,所以今晚的膳食規(guī)格特別高。后廚都忙壞了。”
“誒....,我突然想起今天監(jiān)正大人給我安排了重要的任務(wù),恐怕晚上不能回去了,那個...回頭我再跟師兄賠罪。”
李三愣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什么,喃喃的說道,“哦,那可惜了,夫人今晚做了佛跳墻,據(jù)說是用文火足足燉了8個時辰,加足了材料,夫人還親自掌勺做了鴨舌燴金羹、八寶桂魚...”
“哦……,監(jiān)正交托的公事固然要緊,但也不及師兄的生辰重要,那個,我晚上一定參加家宴。只是可能會稍微晚去一會兒,請轉(zhuǎn)告師兄,不必等我。那個嫂夫人的菜肴與我留一些便可。”
李三心中暗想,他家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教他如此敘說,張公子果然答應(yīng)回府吃飯,“是,那小人先去回稟大人了。”
那家丁走后,張玥暗自盤算著,晚上這么多美食,機(jī)會實在難得,她雖然暫時不敢見某人,但是只要晚些回去,那人作為客人肯定早已離席,一定不會撞上。張玥就此打定主意。
今日的李府特別喜氣洋洋,因為是主人李東陽三十五歲生辰,夫人劉氏在宴席上準(zhǔn)備了許多美味的佳肴,但是李東陽卻不敢開懷大笑,因為今日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正坐在宴席的最尊位——當(dāng)朝太子殿下朱佑樘。
朱佑樘今日紆尊降貴參加?xùn)|宮屬臣的壽宴,雖著的是便衣,只帶了牟斌一人,卻也是對臣下極大的榮寵,李東陽自然感動非常,當(dāng)著家眷下人在場又不便透露朱佑樘的真實身份,只好多次向朱佑樘敬酒,朱佑樘每次都是來者不拒,卻也是淺嘗輒止,席上頗為祥和。不過李東陽總覺得朱佑樘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酒宴已經(jīng)到了后期,席間的人幾乎都不怎么動筷了,未散席的原因,只是因為朱佑樘沒有動。
劉氏并不知為何丈夫這么尊敬那位“紀(jì)公子”,又不敢私自散去,只好找些話題,“東陽,戌時都要過了,小五怎么還沒回來?你今日不是差了人去通知她了嗎?”
朱佑樘聽到小五的名字,俊美的眉目微微抬起,李東陽回道,“不錯,李三回報說,小五答應(yīng)了,但官署有事可能要晚些回來。”
劉氏說道,“那官署的差事不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怎么還要加班嗎?這活計太辛苦些了,我都跟著心疼,你這做師兄的也不幫幫她,小五到底是女孩子,將來要嫁人的,這活計差不多就不要讓她做下去了。”
朱佑樘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李東陽撇了一眼朱佑樘,“嗯,我自有分寸。”然后他給劉氏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劉氏領(lǐng)會后立刻閉嘴不言了。
此時朱佑樘緩慢地說道,“東陽,天色已晚,大家都已盡興,我也不便再叨擾了。”說完,慢慢的站起身來,
李東陽馬上站了起來,恭聲說道,“是,東陽送紀(jì)公子。”
朱佑樘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牟斌和李東陽的陪同下,向府外走去。
三人走到府門口時,正撞上一個從府外匆匆而來之人,那人跌跌撞撞進(jìn)了府門見到三人,一雙靈動美麗的大眼睛三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朱佑樘身上,愣在那里,一時無語。
來人正是張玥,李東陽見張玥直勾勾的望著朱佑樘發(fā)愣,而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朱佑樘此時的臉色似乎煥發(fā)了些神采,異樣的感覺再次涌上李的心中,一個想法竟然飛快地掠過李的腦海,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小五,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張玥正看著朱佑樘發(fā)著愣,被師兄一問,趕緊收回視線,扭過頭,“對不起,師兄,今日欽天監(jiān)臨時有了差事,所以回來晚了,不過,你的生日我沒有忘,”說著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紫砂壺,遞給了李東陽,“給你,生日禮物。你最喜歡的方形壺。”
李東陽頗為意外的接過紫砂壺,這個師妹看似糊涂,實際最為貼心,心中一暖的,“嗯——你還不快給太——咳!紀(jì)公子見禮?”
張玥低著頭,少有的行了作揖禮,這個禮足足彎了近九十度的腰,“小五參見紀(jì)公子。”
張玥感覺一股灼灼的視線緊緊的盯著自己,朱佑樘看著張玥如此正式的施禮,沉默了半響,低聲說了一句,“不必多禮。”張玥沒有抬頭,直起身來,退到一側(cè)對李東陽說,“師兄,我去后面找嫂子了。”
說完不等李東陽說話,看都沒看其他人,就一溜小跑進(jìn)了府內(nèi)。
到了后宅子找到劉氏,劉氏把給張玥留的美食挑張玥愛吃的端了出來,以往劉氏做了有好吃的東西,張玥都是興高采烈的聊天,今日吃著食物的時候出奇的沉默,劉氏還以為是在欽天監(jiān)干活累著了,使勁給張玥夾菜。一會功夫,李東陽送了賓客回來,并未說什么,只是頗有深意的看了張玥一眼。當(dāng)夜,張玥住在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