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能想到的，蜃妖霞光萬丈時的場景大概是這樣的。

　　海岸邊慢慢出現一個由遠及近，由模糊到清晰的輪廓，等輪廓最終呈現在人們面前時，天空出現祥瑞征兆，祥瑞卷起云海翻騰，將天邊染成一片金黃。

　　這便成了所謂的霞光萬丈。

　　她斷然想不到蜃妖出現和祥瑞征兆幾乎是一瞬間同時發生的。

　　她聽到身邊有人喊道“快看，蜃妖又來了”時，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體型巨大的山體掩在層層綠意之下，又宛若騰云駕霧般的越來越近。

　　山體上方一片瀲滟的光，若是仔細分辨可知七色光中紫色與黃色為最，不斷升騰著將整片天空照的又亮了三分。

　　一直嘈雜著的人聲隨著蜃妖的靠近越來越安靜，直到蜃妖在某一點停下后，才又重新響了起來。

　　“果然是蜃妖的恩賜，難怪扶風觀不怕把所有仙門得罪干凈，也要清今天的場。”

　　“快看，他們來了。”

　　音音下午剛遇見的那隊弟子走在前面，按照他們衣服的樣式判斷，緊隨其后的應該就是內門弟子，長老門下大弟子，而走在最中間的，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的，不是扶風觀掌門就是長老。

　　然而，音音心有不解，她側了側臉，隨便朝著一個離的較近的弟子問道，“為何說，今日會是蜃妖的饋贈？”

　　不知哪種門派的弟子回答的也算詳細，“自然是依據蜃妖出現時的霞光作出判斷。今日的霞光是紫色與黃色，給的應該是神兵利器，若蜃妖出現時的光是紅色，就是能奪取人性命大兇之兆。”他怕音音不信，有加了一句，“這十幾日日日如此，大家都知道蜃妖的習慣，若不是恩賜，此地恐怕已沒有人留下了。”

　　音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蜃妖難道是傻的嗎，給出這么明顯的提示？

　　事實上，蜃妖果然是傻的。

　　一大片一大片的光灑下來，音音突然感覺一陣軟綿綿的，全身失去力氣一般。

　　就在感覺要睡著的時候，身邊的人將她輕輕一推，她才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

　　東方璃道，“凝神，是蜃妖的幻術。”

　　每個人都像做著夢一樣，有些癡傻的站在原地，嘴角上揚的笑意原本看來并沒什么不對，但若是每個人的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是一樣的，看起來就有些詭異了。

　　音音不敢亂動，在身邊的人開始朝古樹走去時，才亦步亦趨的跟著人群走了過去。

　　“注意安全。”

　　“好。”

　　然而，他們走的這條路是被扶風觀的道士隔離在陣法之外的，在離古樹還有一段距離時，任憑推搡、擠壓始終無法再越過陣法的界限。

　　東方璃拉著音音微微后退，站在一個人較少的地方后，更清楚的看到扶風觀的那些人暢通無阻的來到古樹之下，雙臂交疊放置到胸前，像是在做一個古老的祭典儀式。

　　他們看了一會，音音忽然難以置信的小聲道，“那……是什么？”

　　只見扶風觀的那些人，頭上冒著一圈一圈的白紋，有些白紋的顏色深，像上好的羊脂白玉，有些白紋的顏色淡，只是一抹淡淡的煙，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一樣。

　　但是白紋上無一例外的鑲刻著陣法印記一樣，盡數被古樹吸了過去。

　　“如果所料不錯，此時古樹吸收的，應該是人的壽元。”

　　“我們怎么辦？不能見死不救！”

　　東方璃拉住音音向前的身形，極快的解釋道，“少了部分壽元不會致死，但若是此時打斷他們，就會讓他們神識殘缺，反而不妙。”

　　神識殘缺就意味著此生再無緣大道，甚至永遠變得癡傻。

　　對于修道之人而言，真的無法量度失去壽元和再也無法修煉，孰重孰輕。

　　音音無意識的又念了一遍，“那我們該怎么辦……”

　　東方璃右手拂過她的長發，這次給不了她任何答案。

　　他不像她有時心懷悲憫。就像此時他看到這樣的場景時，心里也不過閃過自食其果四個字。

　　這樣算起來，自己的確心腸冷硬的可怕。唯有遇到和她有關的事，稍稍柔軟。

　　古樹吸了壽元，精神抖擻的抖抖葉子，全身都在顫動一樣發出沙沙的聲響。

　　隨即就看到一群花草精怪抱著所謂饋贈，交托在扶風觀的道士手上。他們在扶風觀道士的身上跳了一陣，才又笑著重新回到古樹里面。

　　等一切塵埃落定，扶風觀的人還有旁邊一群被陣法隔開的人才漸漸恢復神智。

　　他們看著手中的寶貝，大喜的神色如此明顯。周圍的人亦是感嘆，恨扶風觀的人太過跋扈，怎么就沒有遇到大兇的蜃妖，偏偏讓他們討得了寶貝。

　　音音捏了捏手指揚聲道，“你們不要被蜃妖迷惑了，它給了你們好處不假，但是這些好處是以你們的生命為代價的！”

　　“胡說八道！”

　　一個弟子站出來道，“長老，弟子在布置陣法時曾見過這位姑娘，她定是心有不甘才說出這樣的話，您可千萬不要輕信。”

　　被眾星拱月圍著的那位長老，此時諷刺一笑道，“無妨，對我扶風懷有覬覦之心的人多了去了，唯獨這位姑娘敢說，貧道倒是佩服三分。”

　　音音沒聽出長老的意有所指，見他們根本不信，咬唇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至于你們信不信，也只能言盡于此了。”

　　扶風觀的人鄙夷的看著音音，見她面容姣好，也有人暗自猜測她是不是故意為之，討一個風頭。

　　大弟子將寶貝清點完畢，正要離開時，突然又有人高聲說道，“扶風觀實在是欺人太甚，蜃妖就猶如秘境中人人可得的寶貝，憑什么只能他們得我們卻只能看著，我橫劍倒是想看看扶風觀究竟有多狂妄自大！”說著，一把長劍已經刺了過去。

　　陣法剛收，又是趁扶風觀的人不備，橫劍找的也不是修為多高的弟子，當時被橫劍刺中的弟子立即血濺三尺，身死在地。

　　血，帶來了殺戮和暴戾，也帶了一種神秘的興奮感，先前敢怒不敢言的人一時全部出劍。

　　扶風觀或許修為比尋常門派的人高一些，但耐不住對其懷有敵意的人太多，膽小的弟子戰戰兢兢的縮成一團，在長老和首席弟子身邊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圓。

　　唯獨那位長老絲毫不見慌亂，甚至大笑三聲，嘲弄著他們的自不量力。

　　在眾人懷疑他留有后招時，一個金色陣法從地上顯現出軌跡，將扶風觀的人全部護了起來。

　　音音和東方璃對視一眼，在陣法上有如此修為的，他們可沒聽說過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