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急診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左子慕背著柯葦，慢慢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青藍的天幕上綴著稀疏的星星，一輪彎月玉石一樣懸在他們頭頂的上空。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縹緲的海潮聲。
柯葦疲倦地將頭倚在左子慕的肩膀上，口中喃喃說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左子慕的腳步頓了頓，心里猛的一痛。
這次，他沒再拿“你不會死”這樣的話來敷衍，而是朝柯葦偏了偏腦袋，悠悠說道：“會的！”
“你說真的啊，可不許唬我，不然我做了鬼也要來找你算賬的。”柯葦調皮地在左子慕耳邊說道。
走進客棧的時候，并未見到前臺那名女孩的身影，大概是太晚去睡了。
左子慕本想著再跟她說聲謝謝。
上了二樓，打開房間的門，屋內一片凌亂。
左子慕忙將柯葦放到床上，開始收拾屋子，并且將衣物和隨身物品整理裝箱，準備明天就離開鼓浪嶼，送柯葦回到C市。
柯葦躺在床上，眼睛空洞地盯著天花板，如果不是偶爾眨一下眼睛，還以為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整理完行李，左子慕來到柯葦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并不發燒。
“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起早呢。”左子慕關切地說道。
柯葦輕輕搖了搖頭：“睡不著，一個人躺在床上，感覺就像是沉入一個巨大的深淵之中，越沉越深，周圍越來越黑，越來越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難道這就是死亡正在逼近的征兆？
左子慕抓住柯葦的手，用力握了握：“我抓著你的手，這樣應該會好點，快趕緊睡吧。”
柯葦扭頭定定地看向左子慕，輕聲說道：“你可以摟著我睡嗎？我一個人很害怕！”
靜默了一會兒，左子慕還是點了點頭，掀開被子，躺在了柯葦的身側……
第二天清晨，左子慕睜開眼睛的時候，窗簾后已透過來瑩瑩的天光。
身側的柯葦還在酣眠，身體隨呼吸而輕微起伏著。
她的手依然還扣在左子慕的手中，依然那么纖弱柔軟，但明顯比昨天剛觸摸的時候溫暖多了。
左子慕慢慢從柯葦指中抽出手來，摸了摸柯葦的額頭。
真是萬幸，并沒有發燒。臉色看起來也比昨天要紅潤了一些，臉上的血點也退去了大半。
大概是被左子慕的動作驚擾到了，柯葦悠悠睜眼。
左子慕關切的眉眼，頃刻躍入眼簾。
或許是以為自己看錯了，柯葦伸指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
這次左子慕的臉看的更加真切了，沒錯，真的是他。
柯葦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
“感覺好點了嗎？”左子慕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嗯”，柯葦慵懶地點點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那個……”，柯葦低頭輕咬嘴唇，“謝謝你啊，昨晚……你在我身邊，讓我感覺很是心安。”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才使柯葦的免疫系統得以積極運作，今天一覺醒來，感覺身體好了不少。
左子慕的臉微微一紅，忙從床上下來，”趕緊起床吧，一會兒還得趕火車呢。”
半個小時以后，兩人拎著行李下樓，來到客棧的前臺。
前臺女孩正在那里收拾桌子，左子慕忙上前辦理退房手續。
辦完手續，女孩抬眼看向柯葦：“昨天真嚇死我了，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就放心了，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啊，以后常來廈門玩。”
“嗯，下次來廈門，一定還住你的客棧，感覺這里特別溫馨。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柯葦笑著撲到柜臺前，目光親切地看向女孩。
女孩的眼睛瞇了瞇，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來，“我叫張曦月。”
女孩拿筆在紙上將名字寫了下來，遞給了柯葦。
柯葦接過紙片，看了看上面的字，喃喃說道：“張，曦，月，這名字真好聽，也許我回去會寫信給你，不知為什么，感覺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女孩清亮的眸中立刻露出熠熠光彩，嘴角一彎：“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感覺真的是相互的，第一眼見你的時候，我就很有親切感。”
“還很有默契呢。”柯葦說道，不然怎么會幫我騙左子慕只剩一個標間了呢！
“請一定寫信給我，我也一定會給你回信的。”
柯葦點點頭，又俯身跟小花貓道了別，便和左子慕一起走出了客棧的大門。
在火車站等車的時候，柯葦給老爸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返回C市的時間。
第二天早上7點，柯葦的父親準時出現在C市火車站的出站口。
看到柯葦的時候，柯父像一個孩子一樣跳起來，朝女兒揮著手。
左子慕尷尬地想躲，被柯葦一把拉住，“老爸知道你陪我一起去廈門，如果你不出現，他會覺得很奇怪。他人很好的，你不用擔心。”
左子慕……
忽然有一種要見“岳父”的緊張感，走路像踩在了棉花上。
“旅途勞累，你身體還吃得消吧。”柯父一把接過左子慕手里的箱子，關切的問女兒。
“還好，多虧了……”，柯葦扭頭看了眼左子慕，“他的一路照顧。”
柯父微笑向著左子慕伸出右手，左子慕慌的忙不迭伸手和他相握，感覺他的手很是柔軟。
“小兄弟，一路上辛苦你啦。”
左子慕忙笑著搖頭：“不辛苦，不辛苦。”
“對了，你們早飯都還沒吃吧，我先帶你們去吃點早餐。”
左子慕撓了撓臉頰，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就……不去了吧，我還得……”
柯葦忽然拉了拉左子慕的胳膊，“走吧，先填飽了肚子，你再回去也不遲。”
“那……好吧！”左子慕只恨自己是個不善于拒絕的人。
飯過半旬，柯父忽然停下筷子，目光鄭重地看向左子慕。
嚇得左子慕連忙將吃了一半的包子，擱回碗里，低頭瞟了眼柯葦。
柯葦正皺著眉，不知她老爸意欲何為。
“咳咳”，柯父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柯葦男朋友吧？”
左子慕……
一個大大的囧字，啪的一下直呼到了他的臉上。
“爸，你說什么呢？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系。”柯葦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
柯父不理，接著問左子慕：“你知道柯葦得的是什么病吧？”
左子慕輕輕點頭。
“知道她得了這個病，還能這樣不離不棄，很好！”
柯父忽然舉起手邊的豆漿，“我敬你一杯。”
左子慕……
滿臉黑線地站起來，躬身舉起豆漿，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