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沒過腳踝,將凹凸不平的地面鋪成一片坦途,你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落下,是地面,是石頭,是河流,還是凍死的尸體。
天才剛黑,還看的清路,羅蘭還能牽著克麗絲走在前面,讓克麗絲踩著自己的腳印一步步向前。
可沒走多久,又掀起了狂風,鵝毛大小的雪片打在身上,不止冷,還有疼。
這可是能將人卷走的狂風啊,剛剛走過的腳印轉瞬之間就被抹平,不得以,羅蘭只能摟著克麗絲,用翅膀為她抵御著風雪,用身體支撐著她的身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停下只有死。
不期望能碰到什么村莊,只要有一個山洞,一個樹窟,能夠遮蔽風雪這就足夠了。
然而沒有。
只能死。
北地沒有乞丐,因為所有無家可歸之人,在冬日的第一個雪天就會被凍死在街頭。
半米多厚的積雪淹過膝蓋,氣溫更是在一夜之間跌破零下三十度。荒郊野外碰到這種鬼天氣,別說趕路,能活到天亮都是一種奇跡。
而這種奇跡,注定不可能發生在羅蘭身上。
天亮了,雪停了,風止了,被積雪覆蓋的低矮灌木,活像一個個白色的墳冢。
克麗絲就從這種白色的“墳冢”里鉆了出來。
“出來嘍!耶~好清新的空氣啊,你也出來吧,羅蘭。”
“出來嘛~雪停了,不要再躲在里面了,好黑的。”
“再不出來,我拉你出來了啊,弄疼你,可不許打我。”
“不許打我。”
戴著厚實的手套,克麗絲蹲下身,一點一點的從“墳冢”里,挖出羅蘭。
羅蘭已經死了,凍死的。
就在昨夜,找不到村莊,找不到山洞,找不到樹窟,一切可以躲避風雪的東西好似都刻意的避開了二人前進的方向。
羅蘭只好蹲下身子,讓自己寬大的翅膀包裹住克麗絲,用自己的身體為克麗絲搭建了一個可以遮蔽風雪的帳篷。
就在昨天夜里,在“點燈鳥”,微弱的紅光照映下,克麗絲就趴在羅蘭胸前,數著羅蘭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聽著羅蘭的心跳,一點點的消失,凍死在自己面前。
“睡著了嗎?好涼!”
挖開了周身的積雪,羅蘭還保持著盤腿而坐,雙翼交叉的模樣,身體凍得梆硬,臉色蒼白的像個死人。
不對他已經死了。
“吶吶吶,借給你穿,要還我啊。”
脫下了身上最厚重的那件外衣,披在羅蘭身上,看了一眼手里微微發熱的“點燈鳥”,一咬牙,也從羅蘭翅膀底下塞了進去。
一邊等著羅蘭睡醒,一邊在羅蘭身旁,搓著小手,凍的直跺腳。
如果沒有系統,羅蘭就此死在這里,克麗絲也將會凍死在羅蘭身邊,等冬天過去,行腳的商人在半化的積雪中拖出二人的尸體,感嘆這對亡命鴛鴦不幸的遭遇,然后草草掩埋。
對比接下來七年,乃至三百年后二人的遭遇,或許,這是一個更加體面的結局。
然而,羅蘭就像系統里的NPC,任務沒做完,無論被擊殺多少次,都會復活,都會按照早已寫就的劇本,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既定的命運。
“被動:冥河不收:可復活。剩余次數???(-2)(作吧,直到你死。)”
羅蘭活了,系統再一次將羅蘭從冥灘拉了回來。
故事還得繼續,真正的“主角”還沒登場,NPC又怎么能倒在路上?
“我。。。我是。。。哦,我是羅蘭。”
“你醒了,還給我還給我,我都快凍死了啊,阿嚏~”
“傻丫頭。”
“我不傻!不許叫我傻丫頭。”
“走了,村莊就在前面。”
敲碎了凝在翅膀上的冰雪,四肢還很僵硬,不過得趕緊走了,雪停了,狼群該出來了。
風雪改變了地貌,地圖也只能勉強分辨個方位,羅蘭也只能憑著感覺,朝前方走去。
或許是系統用羅蘭一條命換取了些許運氣,前行不足半天,羅蘭終于碰到了一個村子。
“嘿~行腳的,雪厚著呢,要不要過來歇個腳啊。”
“唉,路里碰上了風雪,差點就交代在這兒了。”
有人發出邀請,羅蘭也樂得落個歇腳的地。
“呦,昨天晚上的雪可大著呢,沒凍壞吧,來來來,喝口熱酒暖暖身子,這位是。。。”
“克麗絲,算是我閨女吧。”
“未婚妻,有婚書的!”
這個握著酒壺的男人才低下身子,指著酒葫蘆沖克麗絲說道,
“這個,你還小,不能給你。”
說完仰頭喝了一口,還沖克麗絲晃了晃酒葫蘆。
“我不小了,我都二十歲了!給我,我也要。”
這個握著酒壺的男人,舉高了酒葫蘆,逗弄著十三四歲模樣的克麗絲,又引得眾人一陣嬉笑。
等笑了夠了,這個男人才直起了腰,詢問羅蘭的姓名。
“怎么稱呼啊。”
“羅蘭,牙城來的,出任務。”
“老煙斗可還好。”
“前幾天從牙城出發還見過老煙頭,氣色還不錯,一米長的大煙桿抽起來能熏死個人。”
一邊閑聊,一邊查驗這羅蘭的腰牌,確定羅蘭冒險者的身份無誤,這個握著酒壺的男人,才算放松了警惕。
“那就好那就好,別嫌我多嘴,這路過的商人冒險者多了去了,凡事都得小心一點對吧。”
“應該的。”
“叫我帕多什就行,這個村子的村長。”
“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慘叫從屋里傳來,像是臨盆的孕婦,在做著最后的分娩。
說來也奇怪,這所連院子都沒有的小屋外面,竟也聚集了十幾個穿著厚重大衣的男人。
羅蘭原本還以為這些人不過是趕著雪后的晴天,出來曬曬太陽,現在來看,反倒沒那么簡單。
“這是。。。?”
“哦,里面生孩子呢,我們這些人都是來“守風”的。”
“守風?”
“噢?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們北地的風俗,那兒家女人要生孩子,都得叫上村里的人站在屋外祈福,我們管這叫“守風”,人越多,這孩子以后就越有福氣。
您要是覺得晦氣,我另找地方給你歇歇腳。”
“碰到了就是緣分,我跟這孩子有緣,能在這替他“守風”也是我的造化。還不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哪位,我也好送份禮金。”
這個叫帕多什的男人,從酒葫蘆里抿了口酒才慢悠悠的說道,
“賣肉的,哪來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