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4日，星期六。

　　時間差不多是晚上5點鐘的樣子。

　　作為高一的學生李旭，在家里的第一件要事，并非寫作業，而是幫母親做些農活。

　　直至夜色降臨，他才和母親一道回家。母親去準備晚餐，李旭開始寫老師們布置的作業。

　　差不多半個小時過后，母親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喊了聲父親和他一起吃飯。

　　所謂食不言寢不語，一家人吃飯，本該安安靜靜的。

　　但是，李旭突然開了口道：“媽，學校下星期要開運動會，我報了八百米項目。可鞋子都壞了，能...買個運動鞋嗎？”

　　雖然這話是對母親說的，可實際上卻是說給父親聽的。

　　家里的財政大權全部由老頭子一手獨攬，母親在家只能相夫教子，干點農活，手上根本沒有錢的。

　　但是，李旭不敢直接說給父親聽。

　　小時候調皮被打怕了，從骨子就怕父親。

　　而李旭想買鞋，卻又只能經過父親同意。

　　母親沒說什么，只是看了父親一眼。然后，繼續吃飯。印象中，母親也是很怕父親的。

　　“砰！”

　　父親將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瞪著李旭教訓道：“買什么買，老子辛辛苦苦給人打工掙點錢供你念書，你不好好念書還他媽的在學校里享受上了。”

　　“為個什么八百米跑步，還買鞋？”

　　“信不信老子把你腿打斷！”

　　“.......”

　　父親突如其來的怒罵，讓李旭端著碗筷的手有些顫抖。

　　頭也低了下去。

　　不敢直視父親的目光。

　　他怕自己因為看了老頭一眼，會惹得對方更生氣。說不得真因為這個而打自己一頓...

　　也因為父親的發火，讓李旭不敢在說什么話了。乖乖的吃完飯，洗洗臉洗洗腳后，便去寫那沒做完的作業。

　　平日里，他必須要在十點前寫完作業。

　　因為他的父親如果看到十點后屋里的電燈還是亮著的，那么一定會給李旭來頓如山......體滑坡般的父愛。

　　草草將作業寫完，熄燈，一夜如往常一樣過去。

　　李旭跟自己道了聲晚安。

　　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星期天的早晨了。

　　起床后，李旭先背了會兒書，再去吃飯。

　　母親做的早餐并不好吃，與大城市家里那種牛奶加面包不同，李旭的早餐，只是稀飯和腌菜而已。

　　好一點的話，母親會在稀飯里放個雞蛋一起煮。

　　吃早飯的時候，李旭臉上沒有表情，很沉默。似乎因為昨晚被父親訓斥了一頓，而有些怨氣。

　　趁著父親吃完飯后干活去了，母親湊到李旭跟前說道：“下午去鎮子上，媽給你買鞋。前天收棉花的來了，我背著你爸偷偷賣了些棉花哩！”

　　李旭念書的高中，是寄宿制的，一個禮拜唯有星期末才能回來。

　　家里，在農村，學校是在市里。

　　李旭要去學校，首先要在星期天的下午要走到幾公里外的鎮子上搭公交車去市里。

　　“嗯。”

　　李旭聽到母親說話，輕輕的點了下頭，吭了一聲。

　　下午，李旭收拾好書包，檢查了下要帶的東西，就在母親的催促下從家里出去。

　　村里有一處大塘，塘邊有不少人家，李旭和母親經過時，便有人說道：

　　“張大嬸，送兒子上學啊？”

　　“嗯，順便去鎮上買點東西哩。”母親笑著點頭。

　　“劉阿姨好！”

　　李旭朝著這位見誰都喜歡說兩句的村里人喊道。

　　如母親所說那樣，喊人不折本，舌頭打個滾。

　　這劉阿姨在聽李旭喊她后，立馬笑道：“咦，你小子再學校里可要好好讀書啊，將來才有出息。”

　　李旭笑笑，也不說什么。

　　那位劉阿姨卻又是想到了什么，沖著李旭何其母親說了句“等一下”后，便匆匆跑回屋里，然后跑了出來。

　　手里多了包糖果。

　　還沒等她遞給李旭，就見母親上前一把攔住，說道：“二四他媳婦，你這是搞什么哩。”

　　“張嬸，沒事，拿著。你家兒子叫我一聲姨，我不得拿包糖果啊。”

　　兩人這樣推推半天，最終糖果還是到了李旭手里。

　　母親拍了下李旭，道：“還不謝謝你劉阿姨。”

　　“謝謝劉阿姨。”

　　“誒！”

　　道過謝后，母親和李旭便走了，路上還能碰到村里人，會打個招呼。

　　母親也會和他們聊幾句。

　　直到出了村子，路上的人不認識，或者不熟，才忙于趕路。等到了鎮子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的樣子了。

　　當然，到了鎮上，母親首先做的也不是給李旭買鞋，而是買了十斤豬油和一些家用的東西，等逛到鞋店里的時候，已經快四點的樣子了。

　　鎮上的鞋店，并不是什么牌子，都是些仿造品。但是因為便宜，所以很多人來買。

　　看了看鞋柜上的鞋子，母親拿起一雙，給女老板問道:“這雙怎么賣？”

　　“八十。”

　　女老板正在店里和幾個好友打麻將，聽到母親的話，只是瞄了一眼母親手中拿的鞋子。

　　“八十？太貴了，便宜點。”母親在試圖著和老板還價。

　　因為鎮子上大部分商家的東西都是仿造品，很容易還價的，所以這次買鞋母親也不例外想還下價格。

　　可惜，那女老板卻是頭也不抬的說道:“我們這里不討價還價的啊，說這個價就這個價。”

　　“八十……也太貴了。”

　　母親嘟喃了一聲，看了下鞋子，又不著痕跡的將其放回原處。

　　之后又看了看周圍有沒有更便宜的鞋子。

　　“媽？”

　　李旭喊了一嗓子，母親回頭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媽身上沒那么多錢了。”

　　沒錢了？

　　如果不買豬油和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怎么可能沒錢？

　　說實話，李旭有些不解，為什么父親不給錢，母親還要用偷偷拿棉花換的錢補貼家用。

　　這時候，鞋店里從二樓處下來一個女生，走到正在打麻將的女老板那，伸出手道：“媽，我要去上學了，這個星期的生活費給我。”

　　“三萬！”

　　“胡了！”

　　“哎，你這娃子，這時候跑來要錢，把我一手好牌打輸了。”

　　“生活費，兩百。”女生是老板娘的女兒，依舊伸著手要錢。

　　女老板因為輸了錢不高興，從桌子上拿著兩百塊錢重重的拍在她女兒手上，說道：“走走走，別妨礙老娘打牌。”

　　女生拿了錢，直接走了出去。

　　經過門口，與李旭碰面，兩人并不認識，所以也沒有說什么話。

　　只是他聽到了那女孩一個星期的生活費是多少后，有些不舒服。

　　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和母親說道：“媽，我要去學校了，再晚就來不及了趕公交車了。”

　　“這鞋還沒...”

　　“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