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潮生車隊臨近村莊,骯臟泡沫般的死霧墻壁向兩邊飛退,移動速度不似往常,異動驚擾了村子。
小酒館頂端數十米高的瞭望塔上,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兩眼透亮,如此飛速從未見過,懷疑用眼過度產生了幻覺,使勁擦了擦眼睛,張嘴呲出口水,大喊道:“霧動!霧動!后撤!后撤——”
酒館后頭,兩個粗大能塞進人的排氣管冒出濃稠煙霧,一個白煙,一個黑煙,白的是蒸汽發動機里排出的蒸汽,黑的是劣質燃燒爐里,大量黑煤不完全燃燒產生的。
在大馬力的蒸汽動力驅使下,破銅爛鐵焊接成的村莊喀嚓喀嚓地變了形,外圍的銹跡斑斑的圍墻收攏,整個村莊搖搖晃晃地向上抬了抬,露出底下一人來高的履帶,履帶分十來組,扛起了收縮成小型堡壘般的村莊,隨著履帶轉動,向后拋出大塊大塊的泥土。
黑煙夾雜蒸汽,彌漫遮蓋了村莊的上半部分,坐地的村莊啟動,變成了陸行村狀態,帶著一切人和賴以生存的物資,向著死霧異動的反方向轟隆隆前進。
十幾組巨大的履帶車輪碾壓村外的莊稼,犁出半米深的溝壑來,一直行到前方死霧的邊緣不遠,才在瞭望塔大漢的嘶喊提醒聲下,不得不停了下來。
小酒館三樓的控制室里,男爵村長拉下鋼杵似的剎車桿,汗出如漿,淡淡白色真氣覆上眼球,穿透黑煙白霧,心驚膽戰地看著那邊的死霧異動。
他發現竟有車隊破開死霧沖了出來,駐扎在村外的男爵班長驅車跟著陸行村跑到半路,折返迎了上去,大罵了一聲,“操,烏龍!老子的麥子!老子的棉花!老子的菜!你們得賠!”
發發牢騷而已,他可不敢這么理直氣壯地去找那些兇悍戰士索賠,光那男爵班長一人,不用機甲,就能打趴下他們整村人,更何況又有能破開死霧的車隊來了,高科技么,大周硬是要得!
縱使大周的科技高明到驅散死霧,按正常習慣,上面還沒有呢,輪不到排長,許是家族給的寶貝?浪費了,駐扎此村的班長想著。
班長跳下車,向渾身包裹著一層銀色外殼似的小白臉排長敬了一禮,一邊琢磨著什么玩意,一邊稟報道:“第一班深入迷道探索道路,傳話收攏花了點時間,目前已經收攏完畢,整裝待發,正準備火速趕往排部,請排長指示!”
按照陸潮生的估計,他們應該在半路上,而不是好整以暇地來迎接他,辦事拖拖拉拉,不是大周軍隊風格,顯然沒看重他的軍令,故意拖延。
大周軍規森嚴,不敢不奉命,放慢動作拖延時間,不算違令,發泄情緒給沒資格擔任排長的陸潮生看而已,不怕他仗勢打擊報復,軍隊國之公器,輕易難伸手進來,動輒抄家砍頭,費力不討好的事少有人做。
副排此時已經蘇醒了,身體受傷不重,腦子昏沉,迷迷糊糊想睡覺,又頭痛得睡不著,聽見那班長解釋的話,氣得跳下戰車,朝他肚子踹了一腳,厲聲喝道:“陳雙塔,你他娘的就是這樣帶的兵?整裝待發?這特娘的是整裝待發的樣子,一個個給老子嘴上的油都沒抹干凈!”
第一班班長陳雙塔二十余歲年紀,蜂腰猿背,面容粗獷,一看就是條鐵錚錚的好漢,年紀輕輕男爵修為,武道并未止步,將來子爵妥妥的,伯爵也有幾分可能,能做第一班的班長,可見能耐了。
他被副排踹了也不躲,小腹上的肌肉彈性極好,差點把身體正虛的副排頂得倒退摔著,臉上挺倔強,油腔滑調地說道:“副排教訓的是,周邦不是被暗黑雜種害了么,戰士們繃著神經探路,那是日以繼夜,收攏晚了點,連夜匆忙趕路,怕不安全,就拖延了點,您老這是咋了,站穩咯,不算我毆打上官吧?”
副排想抽死他,真當排長是鍍金的軟蛋了,平常嬉皮笑臉沒問題,此時插科打諢,拒不認錯,老子踹你是給你臺階下,你給老子杠上了,氣得頭暈眼花,望了望排長,指著陳雙塔要罵。
演技太拙劣,陸潮生揮手打斷了副排,平平淡淡地說道:“殺死周邦的暗黑種,我已經盡數殺了,至于你,第一次敷衍軍令,我不罰你,如果有第二次,我保證沒有第三次,告訴此村村長,帶領村民后撤,暗黑種要來了,帶上你的人,跟我走!”
“是!”陳雙塔繃直了身體,一磕腳后跟應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被副排要殺人的眼神止住了,察覺到車隊氣氛肅殺,袍澤們看他的眼神不大對勁,命令麾下的戰士加入排長的車隊,跟著破開的死霧通道前進。
他自己鉆進副排的戰車里,看到畏縮地貼在壁上的李槐花,愣了愣,開玩笑道:“怪不得副排虛了,大人,要節制啊,您可是咱們第一排的主心骨,千萬不能虛,兄弟們指著你活命呢!”
“閉嘴,她懷孕了!”
陳雙塔比了個大拇指,“大人神武!”
這張臭嘴,以前挺討喜,現在巴不得撕碎了,副排罵道:“滾!她很可能懷了周邦的骨肉,究竟是不是,得送回廣域做親子鑒定,你別掰扯。那死禿子村長與暗黑雜種勾結,帶了一個妍種男爵和一個月魔男爵,偷襲軍營,不是排長料敵機先,早做準備,我們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陳雙塔訕訕地笑了,“副排還是神武,妍種男爵和月魔男爵都料理了,旁人早死了,副排只是虛了點,厲害!”
“跟老子沒關系,是排長料理的,沒有排長,我們全得死那兒!”
“啊?”陳雙塔張著闊嘴,“副排會開玩笑,武生料理兩個暗黑種男爵,你看我信么?”
副排冷眼盯著他,“你看我像開玩笑?”
“不能吧?”陳雙塔將信將疑。
“老子都不敢信!”副排喝道,“武生拽著妍種男爵的腳一通亂砸,當鐵錘使,不是親眼看到,誰說老子都不信!”
陳雙塔想象了那番畫面,未免戲劇性了,偏偏不信不行,仰著頭往壁上一靠,后腦勺砸得砰響,“操,要糟,那么猛,拿捏我咋辦!要不副排您幫我美言幾句?”
副排閉目養神不搭理他。
陳雙塔打開戰車艙門,跳下了車,雙腳點地如飛,追上一馬當先的排長,與陸潮生的戰車齊頭并進,在車窗外拱手,臉上堆笑:“排長,您的實力恐怖如斯,早該露露,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搞個比武,揍我們一頓,誰都服服帖帖,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搞的兄弟們很難堪啊。”
陸潮生說道:“所以,你是來問罪的,不是來請罪的?”
陳雙塔搖頭道:“不敢不敢,請罪請罪。”
陸潮生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免了吧,這場戰役,你我能不能活著,還是個未知數。”
“大人何出此言?”陳雙塔一驚。
“叫我排長或是長官,回去保存精力,迎接苦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