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完落座了,再晚一點,爭著第一個上臺表演的人需要她點頭應許了。
當即有十幾個人抬腳要上去,一炮而紅的機會不多,這是終南捷徑。
近水樓臺先得月,離舞臺最近的一個年輕靚麗的女歌手幾個起落跳上了舞臺,是有點武功底子的,大概是初高中武生的水準。
她的歌喉則婉轉動人得多,選的是寧靜中帶點小歡快的歌,歌頌美好的田園生活,聽起來像妙齡少女行走在鄉間開滿野花的小路上,邊走邊吟唱,適宜開胃。
上的第一道菜是開胃的清湯松茸,桌上就陸潮生和寧沁公主兩人,不知道說什么,似乎說什么都不合適,為了不尷尬,陸潮生低頭喝湯,假裝聽歌,歌好聽,詞是一句沒記住。
寧沁公主將湯往陸潮生那邊推了推,“看來是真餓壞了,你不會是餓了一天肚子來的吧?”
陸潮生忽然覺得拘謹得不像自己了,他是誰?是姑蘇名門陸氏之后,是活著走出夔門關的武生,吊打帝大天之驕子的男人,不該謹小慎微到畏縮的程度!
他又不是要求什么,人說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原以為自己的神經足夠大條,砍頭也不眨眼,到頭來還得做心理建設。
于是陸潮生半邊懸空的屁股后移坐實了,挺直了脊梁,放下金柄銀勺的湯匙,看向寧沁公主的眼睛,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心旌有點搖曳,“純正是純正,其實不太合我的口味,可能是身體的關系,喝了跟沒喝沒多大區別。”
寧沁公主眉眼不可察覺地彎了彎,“哦,那你在夔門關吃的什么?”
陸潮生說道:“一般很豐盛,高營養,大魚大肉珍禽異獸和一些草本木本藥物等等。”
“那不一般呢?”
“不一般啊。”陸潮生向后靠了靠,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仰著看夜空,回想起那段感覺很遠,其實不到一年的時日,照實說,未免會倒人胃口,“有什么吃什么吧。”
寧沁公主似乎頗有興致了解夔門關,“什么都沒有呢?”
“餓著。”陸潮生隨口說道。
寧沁公主嘗了一小口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話有所保留,想來吃了不少苦。”
“沒死就算不得苦。”
寧沁公主微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菜陸續上桌,人次第上臺。
晚宴到中場,黃庭起身,另外幾個躍躍欲試的明星自覺坐下了,敬了公主一杯酒,雙手托著帶來的七弦琴,走上舞臺中央,早有侍女送上琴案。
輕柔放下琴,黃庭神情肅穆高古,說為殿下獻上一曲《高山流水》,盤腿端坐案前,雙手撫上琴弦,撥動,流水之音自然瀉出,一下子將人吸入高山流水的環境中。
彈完一曲,掌聲雷鳴。
黃庭靜坐了片刻,好像才從琴曲的境界中走出來,臉上殘留著寡淡的悲憫,先向公主點頭致意,再向兩邊點了點頭,端起琴靜靜走下臺去。
路過陸潮生身邊,腳步慢了些,黃庭猶豫著,頓住了腳,“陸兄是公主的貴客,不知今晚要展示什么才藝?”
陸潮生說道:“一介武夫,只知殺人技,沒什么才藝,我來蹭頓飽飯而已。”
黃庭倒不依不饒了,“陸兄謙虛了,姑蘇陸氏,享譽大周,殺人技保家衛國,才藝娛人娛心,大家都期待著陸兄的風采呢。”
姑蘇陸氏,怪不得姿容一絕,平生僅見,眾人的確很期待姑蘇陸氏子弟的風采。
陸潮生索性站了起來,“黃兄是楚陸名門之后,男爵境界,實力高深,不如我向黃兄討教一番,咱們比試一場,算是為諸位助興了,如何?”
一個出身夔門關的陸氏子弟,一個楚陸名門天才,兩人對決,在場的人一輩子未必親眼看得到一次,更加期待了。
黃庭臉部肌肉僵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今夜月明清朗,武斗失了情趣,有傷風雅,陸兄如果不想上臺,那就算了。”
說完不等陸潮生回復,黃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場演藝界的人士,最不缺的恐怕就是察言觀色的本事,黃庭不敢比斗,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掩飾自己灰溜溜的下場,當然,看看就好,誰也不會說破,多嘴多舌的教訓,柳不安剛剛品嘗到,難吃得很。
“蹭飯,是有點說不過去,我表演一場口技,權當感謝公主的厚愛。”
陸潮生走上臺,幾只蟋蟀聲響起,接著草木搖動簌簌聲,小獸蹦跳穿梭山林聲,低沉嘶鳴聲依次響起,腳踩荒草枯枝聲,驚動了貓頭鷹的凄厲哀鳴,忽然槍聲大響,震得聽眾一抖,緊接著槍聲響成密集的一片,發生了槍戰。
這時,陸潮生走上舞臺,也不停下,漫無目的的走著,在場的聽眾已經不注意他的人了,沉浸在他口技營造的緊張氣氛中。
激烈槍戰漸漸平息,人的痛苦呻吟聲凸顯了出來,有的大喊大叫,有的低沉嘶吼,有的極力壓抑著不喊出來,只傳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零星的槍聲也停了,風聲呼呼,是人你來我往的打斗,夾雜著刀劍相交的金屬相撞聲,被打吃痛的悶哼聲,甚至捂胸口倒退了聲音,刀劍破風嗤嗤的聲音,劃破肉體的聲音,無不畢肖。
人倒地咳血聲,響起匍匐爬地的聲音,沉重呼吸聲漸漸短促,漸漸細小,最終停了,又響起掏摸衣服的窸窣聲音,好像找到寶貝似的,一剎那呼吸停滯,隨即呼吸恢復了沉重,腳步聲響,有人一拐一拐地走遠了。
而陸潮生,也走下舞臺,坐了回去。
“希望公主喜歡。”
寧沁公主望向黃庭,“黃庭,你以為這場口技如何?”
黃庭一怔,他也陷入到陸潮生營造的故事中,深夜山林中,獸蟲鳴叫,不知一場埋伏戰即將爆發,一聲突發槍響拉開戰斗序幕,立即爆發劇烈戰斗,人死的死傷的傷,戰斗很快平息,一方獲勝僅剩一人活下,拿走勝利果實,也受傷走了。
“陸兄天賦異稟!”黃庭不得不夸贊,但這份言不由衷的夸贊打了個折扣,歸功于陸潮生的天賦,而非他的本事。
寧沁公主沒做評價,俯近身子,好奇地問道:“他拿走的是什么呢?武功秘籍,還是天材地寶?”
“發黃的全家福。”陸潮生嗓音有些低沉。
發黃的全家福?簡單伏擊戰斗奪寶的故事,似乎隱藏著復雜的前因。
寧沁公主紅唇微微張開,愕然了,是他親身經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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