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河市人民醫院急診科門口,龍所向醫生了解傷者病情,陳尚東等三人在一邊低聲議論。
華子瞥一眼陳尚東唏噓道:“你那朋友估計夠嗆,顱內大出血是最麻煩的。”
賀東扯他一把,“等會家屬過來你少說兩句,人家夠慘了,賠償最少50萬,傾家蕩產都不夠。”
陳尚東聽在耳里,想著宋愛萍悲痛欲絕的表情、滕召軍背著書包輟學的背影,心下異常煩亂,不由開口道:“我有兩點疑惑,你們能不能解答一下。”
“什么?快說。”華子催促道。
“第一,按照現場勘查,初步斷定皮卡車撞在越野車的尾部,為什么越野車司機會死亡?第二,為什么單單司機死亡,另三人沒有生命危險?甚至那個老板和他女友除了皮外傷竟然毫發無損。”
“問得好。”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側后響起,陳尚東轉頭一看,只見王成壽帶著三人走來。
王成壽伸出手,“剛才看著就眼熟,你是小陳老師對吧?上次得你指點我還沒謝呢,真是對不住。”
陳尚東跟他握手,“王隊長客氣了。”
王成壽指著身后的中年人道:“這位是事故科的李科長,經過現場勘查,我們都認為這起事故非常詭異,這才趕來醫院想問個究竟。”
“老王你來了,說說看,怎么個詭異法?”這時龍所走過來,“鄭大利和蔣翠梅還在檢查,崔有全已經醒了。”
“真的?”王成壽大喜,對李科長吩咐道:“你趕緊帶人去問話。”
李科長走后,他解釋道:“剛才小陳老師說的兩點確實很詭異,另外,皮卡車雖然沒裝行車記錄儀,越野車卻是裝了的,可現場怎么都沒找到……”
“老鄧,”一個女人滿臉淚水跑過來,陳尚東嘆口氣后攔住她,“姐,你別急,鄧哥還在手術,我現在帶你去。”
“東子,這到底咋了?他去蒲陽拉趟水果,怎么就攤上這么大的禍事?嗚嗚嗚。”
陳尚東見她忍痛嗚咽,心里特別難受,“車禍呢,誰說得清楚?咱們去手術室吧。”
兩人正要上樓,又一個女人哭喊著跑過來,身后跟著個女孩,竟是五班的楊衛滿。
女人見醫生就問太平間在哪,一眼瞥見捂臉低泣的宋愛萍,三兩步竄過來指著大罵:“是你男人撞死的是嗎?等著賠錢吧,不賠得你傾家蕩產我誓不罷休。”
場面有些紛亂,華子等人趕緊過來勸阻。
陳尚東拉過楊衛滿問道:“死的那個是你爸?”
楊衛滿嘴巴一扁,先就嘶聲哭起來。
陳尚東拍拍她肩膀,“別哭了,好生勸勸你媽,事情還沒定論呢,最好別鬧事。先去看你爸吧,老師明天過來。”
楊衛滿點頭,哭泣著拉她母親勸慰。
片刻后,兩人徑去太平間。
陳尚東帶著宋愛萍走樓梯上四樓手術室。
剛到手術室門口,背后傳來“噗通”一聲,宋愛萍一頭栽在地上昏過去。
“姐,姐,你快醒醒!”陳尚東又捏人中又拍臉頰,大聲地叫喚。
宋愛萍悠悠醒轉,眼淚潸然而下,“東子,咋會這樣?撞死了人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賠不起啊,老鄧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撇下我和子雋,那該怎么辦?嗚嗚嗚……”
“姐,你先別急,鄧哥還在搶救呢。”
一名醫生過來喊道:“里面正手術呢,你們安靜點。”
“好好好,我們會注意的。醫生,里面的病人怎樣了?”陳尚東好言好語問道。
“顱內出血,很麻煩,你們最好去一邊安靜等待。”
陳尚東等醫生走開,見宋愛萍淚流不止,便從褲兜里掏紙巾給她,不意帶出個物什出來。
“皮卡車沒裝行車記錄儀,越野車卻是裝了的,可現場怎么都沒找到……”,王隊長的話陡然在他腦海里響起。
“姐,你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陳尚東見宋愛萍望著手術室門口凝噎呆愣,也不多做解釋就匆匆下樓。
“華子,你們在哪?”
一樓急癥室門口已經沒有人,陳尚東只好掏出手機問。
“我跟龍所在醫院門口,正準備走呢,出啥事了?”
“王隊長他們呢,不是找行車記錄儀嗎?”
“他們在住院部三樓。怎么,你有線索?”
“我在事故現場撿了張內存卡,不曉得是不是他們要找的。”
“我靠,你不早說。等等啊,我們馬上過來。”
片刻后,龍所帶著華子和賀東氣踹吁吁地跑來,“你看我跟老王這頓飯吃的,竟有這么多事。快,內存卡在哪?”
陳尚東遞過內存卡,龍所接住瞥了一眼,“撿的?你怎么不早點交出來?”
陳尚東自然不可能明說自己是順手牽羊,隨口遮掩道:“上車時撿的,剛才一忙給忘了。”
龍所端詳一會點頭,“這肯定就是越野車的行車記錄儀。走,咱找老王去。賀東,你把車上的讀卡器拿來。”
住院部三樓醫生辦公室里,王成壽通過電腦看過視頻后猛拍大腿,“好家伙,這事搞不好還得讓刑偵隊的老陳過來。”
龍所不解,“為什么?”
“通過第一次筆錄和剛才的再次問話,鄭大利仍然一口咬定對方全責,且越野車是死者開。
可另兩名生者卻出現了明顯的恐慌,前言不搭后語,蔣翠梅甚至嚇哭了。
我心里正犯嘀咕,看過視頻才知道,鄭大利在說謊。現在至少可以確定,事故責任跟皮卡車無關,主動撞上去的是越野車。”
陳尚東聽得這話,心里的千鈞石頭落了地,恨不得馬上告知宋愛萍。
“你怎么懷疑越野車不是死者開?他是貨真價實的司機啊。”龍所疑惑道。
王隊長一笑,“出城路口的監控視頻已經調出來了,顯示越野車出城時司機是鄭大利,他剛才吹過的酒精測試儀也佐證了這點。這起車禍起因是越野車突然左拐,最根本的原因恐怕是酒駕。”
“死亡的司機呢?有沒有喝酒?”
“法醫鑒定,他沒喝酒。”
華子倒吸一口涼氣,“我靠,這事鬧大發了。事發地點絕對有人動過手腳,搞不好這事還牽涉到謀殺呢。”
“所以啊,我懷疑老陳可能要接手案子,不過這些還得等鄭大利的檢查報告出來再說。小陳老師,我再次謝謝你,你可真是我們警界的福星啊。”
陳尚東客氣兩句后告辭離開,急不可待地往手術室跑去。
此時已是凌晨三點多,辰河市人民醫院門診大樓天臺上,宋愛萍孤零零地坐在一角痛哭流涕。
陳尚東離開后,她問過醫生和一些病人,知道顱內大出血多無生還可能,就算救活也有很多后遺癥,變成植物人的例子更是不知凡幾。
關鍵是車禍致死的全責賠償款會高達近百萬,這個數字讓她徹底絕望生無可戀,只好來到樓頂希求一了百了早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