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這里人挺不好打交道，個個精得跟鬼一樣。上次我來時答應得爽快，轉眼就變個人似的。”下山的路上，宋愛萍兀自喋喋不休。
“沒事的姐，大不了我去貴省買，沒遠多少。”
“可你來回的路費受得了？”
“他就是瞅準這點才獅子大張口，沒事，少賺點而已，這口氣咱咽不下。”
“好吧。哎，我的貨怎么還沒裝？老板娘！”
陳尚東見空空的皮卡車旁停著滿載水果的五菱榮光面包車，再看皮卡車的后輪胎正往外冒氣，仔細一瞧，有個窟窿。
“姐，你的車咋了？”
“車？”正喊老板娘的宋愛萍低頭一看，“誰？這誰干的？誰把我的車扎了？”
聽得這聲喊，樓上不少吃飯的游客探頭出來看熱鬧，尤以二樓一個三十來歲的猥瑣男子和身邊的小伙笑得最開心。
“喲，這是咋了？車撂挑子了？”
宋愛萍看到他火冒三丈，指著罵道：“孫千道，你個挨千刀的，咱倆同做水果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么處處跟我做對？在路上害我差點翻車就算了，現在又搶我的貨扎我的車胎，老娘今天饒不了你。”
“臭婆娘你罵誰呢？你哪只眼睛看我扎你車胎了？小武你看到了嗎？”孫千道問旁邊的小伙。
“沒有，”小武憋住笑意搖頭道：“我一直擱這吃飯呢，注意那么多作甚？”
五大三粗的老板娘姍姍來遲，“大過節的你們吵吵啥呢？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宋愛萍瞥見陳尚東掏手機也沒在意，指著五菱榮光面包車道：“老板娘你來得正好，我先訂的貨，憑什么都裝他車上了？你們還講不講理？”
老板娘狡辯道：“你這妹子也是，咱們買賣人誰出價高就先裝誰的車，這不是天經地義嗎？你的貨在果園呢，我這就安排人給你摘，行不？”
“大姐，話不是這樣說，你們郭村鎮的水果在全市有口皆碑，來你們這運貨的買賣人多的不是，要都按你這樣唯利是圖，連最起碼的先來后到都不講究，我們下次還敢來嗎？”
老板娘火了，“不來就不來，誰稀罕？”
“你，”宋愛萍氣得說不出話來，“那我車停這里被人扎了咋辦？”
“咋辦？涼拌。誰讓你車停這的？誰叫你不自己看著？出了事想訛詐我？沒門。”
陳尚東上前揚一揚手機，“說得好，這話我非常贊同，所以錄了下來。郭村鎮果然非同一般，夠氣派，說話也特硬氣。”
說到這里，他轉頭對宋愛萍道：“誰讓你們來這買水果的？不怕告訴你，這里是郭村鎮，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趴著，老子愛賣誰賣誰，誰管得著？這里的王法就是錢，誰他么錢多誰有理。大姐，是這意思吧？我這就傳到網上去，讓全國人民看看咱郭村鎮的氣派，讓大伙學學郭村鎮怎么做生意。”
說完，他裝模作樣地在手機上點了點，老板娘嚇得魂飛魄散，“別別別，大兄弟，咱有事好商量。”
陳尚東正要開口，身后傳來一聲怒喝：“你倆這算什么？買不起種子來這鬧事？我他么不怕告訴你，今兒沒個說法就別走了。”
“嘿，郭老板，你這是要扣押我倆么？我沒想鬧事，聽老板娘的話說得精彩就發去網上，這也犯了法？”
郭德貴惱羞成怒，“你個小白臉最可惡，識相的乖乖把手機交出來，不然我讓你斷腿回去。”
陳尚東驚訝道：“威脅我？這里莫非真是法外之地？還人身攻擊？來，我看你怎么斷我的腿，誰他么不來是孫子。”
眼見圍觀人群越來越多，掏手機的大有人在，郭德貴心里焦急，沖老板娘身后的幾個手下使個眼色，四五條漢子沖出來就要搶手機。
“住手。”三樓站出一人高聲喊道。
“哥，你別急，”郭德顧一看不驚反喜，捋起袖子道：“看我怎么收拾這小子。”
“你他么敢！”那人不停打眼色，郭德貴愣沒看見，“我怎么不敢？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這小子敢來咱這耍橫，吃虧是自找的。”
“郭老三，”那人急得滿臉通紅，“你他么再不把兩位貴客迎上來，老子今天斷你的腿。”
郭德貴這才發覺事有蹊蹺，貴客？大哥剛才在電話里說的貴客是這二位？還是樓上另有其人？
想到這里，久在商場摸爬滾打的他額頭滴下斗大的汗珠，“快，都散了散了，別拍照啊。”
幾個手下見老板這樣吩咐，也勸說眾人回屋吃飯。
郭德貴拱手道：“二位，所謂不打不相識，剛才是我冒昧，咱們不如去樓上祥談如何？”
陳尚東不知郭老三前倨后恭肚里賣的什么藥，看一眼宋愛萍后跟著郭德貴上樓。
來到二樓，郭德貴的大哥匆忙下來，沖正要溜走的孫千道二人招手，“你倆別走，也隨我上來。”
孫千道不愿，“這事跟我們沒關系，我們要走了。”
郭德貴的大哥一瞪眼，“要我動粗是咋的？”
孫千道兩人無奈，乖乖地隨眾人上樓。
眾人來到三樓盡頭一個包廂里，里面坐著兩男一女，還有個坐一邊看電視的少年回過頭來。
“趙青科？”陳尚東見那少年后脫口問道。
趙青科起身招呼，“陳老師好，爸，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陳老師。”
一個面色和藹的男子站起身伸手過來，“陳老師你好，不才趙樹平，犬子這次參加歌手大賽承你恩惠才得晉級，心里感激不盡。”
陳尚東笑道：“我是秉公直言，當不得謝字。”
趙樹平旁邊那名男子剛要開口介紹，被他阻止，“小秦，上茶，我有話跟大伙說。”
小秦讓宋陳和孫千道二人坐在木制長沙發上，郭德貴兩兄弟分坐左右，然后去泡茶。
趙樹平等眾人落座候沉吟道：“我呢，趁國慶得閑就趕來郭村鎮看看。郭村長，事先申明啊，我這趟是私人出行，一切費用我自掏腰包，你可千萬別多事。”
郭村長站起來，“這怎么行呢趙…趙領導，我們好不容易盼來您，怎么能……”
趙樹平打斷道：“你這是批評我們下基層少啊，”頓了頓擺手道：“我說到肯定做到，你就別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