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公子撂下三日之約的第一個清晨,天氣依舊寒冷,滴水成冰。
星河在灶臺和鋪子前忙到出汗,心想,今天不會又有什么新花樣吧,那個無雙公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自個覺得天下第一美,自戀狂一個。
星河從頭到尾黑著臉把今天準備的新品薔薇花糕賣完。
今日的薔薇花糕里加入了火靈芝,冬季吃著尤其暖和,剛出爐就被各府少奶奶小姐的跑腿小廝搶完了。
星河一有新品,會提前貼出告示的,后來星河覺得這個法子好,就會每天貼出第二天出售的糕點,順便把功效也一起加上。
經常會看到天氣好花糕類的排隊的是一群小姐們,有治病功效的糕點門前排隊的是一群起早遛彎的銀發老者們,近來星河做哪種糕點完全看心情。
黑臉星河寫的薔薇花糕的告示語是這樣的,薔薇花糕:淺粉薔薇炭色染,朱紅靈芝燎寒冬。
靈芝入味的薔薇花糕火氣這么足,吃下去能不熱嗎?再配上朱砂色雕花木質食盒,三十份都被搶完了藍錦還沒回來,星河的臉更黑了,都能滴出墨來。
星河正準備關門收工,一個領頭虎背熊腰的大漢領著十來個拿著斧頭的隨從,雙字排開站在明月齋牌匾下。
大漢對著正要關門的星河吼了一嗓子:“你們掌柜去哪了,趕緊出來,不然,我們兄弟今就把這鋪子拆了。”
星河慢悠悠地停下了動作,抬頭看了一眼,不屑道:“就憑你們?”
聽得此言,離大漢最近的隨從高聲道:“二爺,堂主馬上就來了,廢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兄弟們,上。”
壯漢二爺點頭,一群人輪著斧頭朝著星河沖過來,眼看就要劈到星河。
后面的人破門而入的興奮感還停留在臉上,下一秒,星河一片紅霧破袖而出,只留下數十名抱著腦袋滿地打滾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影。
壯漢二爺看著眼前的變故,愣神了幾秒,正要握拳出擊,空中飄來藍錦的聲音:“來著何人,砸我藍錦鋪子何意?”
星河退到藍錦身后,佯裝生氣的說:“掌柜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你就見不到我了。”藍錦看了一眼星河,你丫這不全須全尾的。
“你這小娘們怕是不知道南鏡的規矩吧,但凡商鋪經營超過一年,都要上繳九成收益給鋪子的上家,你這鋪子馬上兩年了,上家年底查了所有賬目,一個子也沒見著。銀子在哪?還不速速奉上今年的收益。小娘子姿色不錯,脾氣還辣的很,我們大爺最好這口,把你給我們大爺抵債也行,哈哈哈。”壯漢眼露精光笑嘻嘻上下盯著藍錦打量。
“南鏡還有一條收賬規矩,武力對決,贏者可分文不繳。”藍錦腳尖輕觸地,蓄力騰起直踢壯漢面門。壯漢瞪著雙眼一個后仰倒退十幾步遠,藍錦等的就是這個距離,甩手一枚葉子嵌入壯漢胸口,壯漢悶哼一聲應聲倒地。
“據說還有大爺馬上要趕來,正好你再練練手。”星河一臉看熱鬧欠揍的表情。
街角傳來馬蹄聲,主仆二人抬頭一看,一位精瘦藏藍布衣老者利落地翻身下馬,一地殘兵敗將狼狽地就地拱手行禮,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請堂主替我們討回公道。”
藍錦看了一眼,發現看不出任何端倪,正暗自糾結,今不會這么倒霉碰上個修行者吧。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挑釁:“藍小姐功夫不錯,不過,依南鏡的規矩,要打敗切風堂最強者才能不繳銀子。讓你一招,出手吧!”
藍錦是個遇強則強的性子,在西嶺山脈跟野獸打慣交道的敏銳,此人功力依藍錦目前的習武狀況自是不敵。
星河扔了一顆護心丸,藍錦伸手接住,仰頭吞下。藍錦凝聚全部氣息于指尖,數十枚飛石迅疾撲向堂主各個要害,堂主身形未動,一揮手間飛石沿原路返回朝藍錦激射而去。
藍錦一扭頭躲掉直沖面門的攻擊,肩膀,腰腹部隨即承受重擊,一口血吐了出來,幾乎都站立不穩,胸腹間還不斷有血腥味彌漫上來,眼看堂主的第二輪攻擊馬上蓄勢待發,此人是個法師,藍錦正要要為了銀子硬撐到底,給星河使了個眼色。
眼看這位法師堂主的靈力攻擊即將給予藍錦重創,一把玉骨折扇擋在身前,銀白身影接踵而至:“堂主不妨給在下個面子,藍錦乃我未過門媳婦,多有得罪,改日定備下賠禮登門致歉。”
無雙公子滿含笑意的雙眼快要蕩漾出桃花。正要施展絕技的星河滿含怒火地看著一塵不染的無雙公子。
“那無雙公子依規矩先贏過在下不遲。”堂主修習法師,擅符道。他后滑退開一段距離,右手以指尖筆走龍蛇畫符攻擊無雙公子,金色符文形成的靈力矩陣團團圍住無雙公子。
說時遲那時快,無雙公子騰空翻轉折扇,玉質扇骨灌注靈力延伸出利劍,化出無數扇劍直擊矩陣,在強大的攻擊力下,符文矩陣裂為碎片,化為虛無。
只見無雙公子白色廣袖一揮,扇劍直擊堂主,堂主畫符格擋開要處傷害,剩余利劍悉數沒入堂主身體各處,堂主強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藏色衣衫濡濕一大片。
堂主拱手向無雙公子道:“既然無雙公子出面,切風堂就給這個面子。”堂主從袖間翻出止血藥丸服下,緩緩翻身上馬,對著一地敗將道:“還不滾回去治傷,杵在這成何體統。”隨即絕塵而去,只余一片塵埃。
傷者聽完迅速起身相互攙扶著,溜煙沒了蹤影,這哪像傷者的速度,估計怕是回去慢了又挨揍吧!
“我救了你一命,打算如何謝我,以身相許?如何?”無雙公子眼中的戲謔滿溢。
“無雙公子不妨換個要求,以身相許,恕難從命。無雙公子的救命之恩,藍錦感激不盡,但我并非無雙公子未過門媳婦,還請公子慎言。”藍錦依舊冷冷的,不過看在救命的份上,態度緩和了很多。
這個無雙公子還挺厲害的,藍錦之前郁悶無雙公子為何冬天也折扇不離手,原來是法器,兵器宗修行者。剛剛那場戰斗藍錦也不確定能不能活著,但修行路上的弱肉強食本是常事,南鏡,實力便代表著銀子。藍錦一定要活著,活著,才有向前走的資格。
“酉時初,我讓青櫟來接藍小姐,陪我去玉華樓吃頓飯,戴上我昨日送的首飾。”無雙公子眼中沒有失望的神色,仿佛本該如此這般。
“好。”藍錦不管眼睛冒火的星河應下來。無雙公子得到了想要的答復,大搖大擺的走了。
午后,藍錦睡醒起來,穿戴好后,下樓看見那個首飾盒子,氣不打一處來,你說讓戴我就戴啊,這么脆弱的玉,說不定我出門就給摔了,不稀罕這大小姐的金貴玩意,還不如換成銀子,不戴。
酉時初,青櫟駕著馬車準時過來明月齋,青櫟看著藍錦如常的打扮,氣呼呼道:“公子囑咐藍小姐戴上昨日送的首飾,藍小姐還是戴上,免得公子生氣。”
“你家公子怎地這般霸道,星河,我們帶上盒子,到了玉華樓再說。”藍錦微怒。
一旁的星河拿上盒子,順勢要跳上馬車,青櫟出言阻止:“公子請的是藍小姐,可沒連你個大男人一起請。”藍錦揮揮手,對星河說:“好星河,你先在家看鋪子,我稍后就回來。”藍錦一臉頭疼地上了馬車。
留下星河在原地臉黑如夜空,臭藍錦,你還知道回來啊!有酒有肉有人陪,干脆別回來得了!
到了玉華樓,藍錦一躍跳下馬車,把拿著長凳準備給藍錦墊腳的青櫟驚得目瞪口呆,這位小姐可真彪悍,公子咋就喜歡上這種類型了,喜歡公子的小姐可是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
青櫟抱著首飾盒在前面帶路,一路上到七層樓,來到一個古韻悠悠的房門前,門上刻有行云流水的三字,推門而入,室內溫暖如春,縷縷梅香沁鼻。
“藍小姐,你可算來了,叫我好等啊!”入耳又是無雙公子欠揍的聲音,無雙公子正側手托腮看著進門的藍錦。
“無雙公子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為何偏偏盯上我不放?”藍錦在無雙公子對面的軟榻上隨意坐下,也許受今夜的美景蠱惑,把心中的疑問和盤托出。
“藍小姐,干嘛要想這么多,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特別的存在。我叫你阿錦,你可以稱呼我為無雙,這樣更親近些,我們都認識這么長時間了。你說是不是,阿錦?”無雙公子這清風霽月的樣子實在無法和賴皮劃上等號,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無雙公子好口才,可公子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藍錦既然道出了心中的疑問,就要刨根問底。
“我三日之約期滿后回答你,今天先吃飯,不能讓美食等人,上菜。”無雙公子對著門的方向擊掌。
瞬間門開了,穩穩端著木質托盤的白衣侍女魚貫而入,除了報菜名一點聲音也沒有,迅速布好酒菜后退出,整個過程就像一場賞心悅目的表演,藍錦的世界里從未見過,不由地看的聽的有些呆了。
玉華樓知道無雙公子今晚有貴客,廚子的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一桌子的珍饈,玉筍桂花煨鹿筋,水晶玉葉燴魚茸,珍珠如意蹄膀,荷葉粉蒸狍子肉,寒梅落黃葵,綠洲黃蕊白蓮,翡翠銀絲玉丸湯,兩人面前各放著一碗牛乳燉血燕。
無雙公子嘴角含笑,舀起一勺血燕送入口中,喉結上下滾動,連吃個東西都這么有誘惑力,放下勺子對著藍錦道:“阿錦,嘗嘗這個燕窩,小火煨了四個時辰的,最是滋補。”
藍錦點頭端起小碗一口干了,藍錦瞇起眼睛,滋味確實不錯,就是這么雅致的東西與藍錦的棱角格格不入。
藍錦起身給無雙公子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這是南鏡上好的烈酒離人醉,大肚白瓷瓶系著藍絲帶,藍錦單手舉杯道:“無雙公子還是叫我藍錦,公子今日仗義相救,我敬公子一杯。”言畢仰頭喝下。
“就依阿錦,今日不醉不歸。”無雙公子一杯酒下肚后,用公筷給藍錦各種菜都夾了些,眼神片刻間有些迷離。推杯換盞間,桌旁酒瓶空了幾個,菜肴去了小半。
突然,無雙公子盯著藍錦不悅道:“阿錦,我送的首飾你怎么不戴,可是不喜歡?明日我再送些來,總有你喜歡的。”
藍錦正思索要怎么回答,聽到無雙公子在自言自語,原來是醉了。
“我常常一個人吃飯,別人都怕我。今日有阿錦陪著,吃的真高興。”
“阿錦,你怎么有好多個,還一直晃。”
“阿錦,這個名字真好聽。”
“阿錦,你喚我一聲無雙,我想聽。”
......
藍錦看著喝醉自我對話的無雙公子,玩心起輕輕問了一句:“怎么認識藍錦的?”然后就看著上一秒還在喋喋不休的無雙公子歪在了臥榻上。酒量這么差,酒品還不錯,藍錦默默地吃著桌上的飯菜,低嘆:“一個人吃飯挺好的,只要有飯吃。”藍錦自打來到南鏡后,天愈冷,酒量愈好。
酒正酣,夜色正濃,藍錦酒足飯飽,身形一起,向著竹山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