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君的眼睛中涌現出某種情感，迷茫、憎惡、憤怒、不安、惶恐，如果不是身體結構異于真正的人類，現在絕對應該是一副滿頭大汗、涕泗橫流的樣子。

　　“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蜷川君深吸一口氣，慢慢跪伏在地上。

　　“將軍的權柄，在這個世界無與倫比。但是并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明，這里的居民沒有辦法對將軍做出傷害的行為。”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當時應該是用某種東西堵住了那位將軍的嘴，限制了他說話的能力。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或者是其他威脅的方式，命令他寫下悔過書。”

　　“那個人曾經想要通過書寫命令的方式，讓你遠離，但是每當紙面上出現你的名字，你就會逼迫他劃掉重寫，這樣命令就無法直接作用到你身上。”

　　“......”

　　“我這位前任，雖然意識到權柄的力量，卻忽略了你們都是擁有情感的人，盡管不完整，但遭遇到某種極端壓迫，你們也會擁有反抗的意識。代表著理智的你，應該會做出這種決斷，換了誰都一樣，你無需自責。”

　　“該死！”蜷川君一拳砸在地上。

　　“那個人，根本不配稱為將軍，他殺了半個城市的人！”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是啊，以你對這個世界的認識，應該是這樣理解的，這怪不了你。但是我要問你一句，當時半個城市的人都死去了，可是你覺得現在城市中的人數少了嗎？”

　　“......”蜷川君眼中出現了迷茫

　　“是了，那個時候你的記憶消失，并沒有注意到之后的事情。”

　　“《懺悔書》應該是你代替那個倒霉蛋念給大家的吧，這里面有這樣一句話：‘而你們無法拒絕來自將軍的話語，我希望你們能夠忘掉不好的事情’。半個城市的人消失了，對于那時的你們來說，這應該是無比悲痛、難過的經歷，應該是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失去了相關的記憶。”

　　“城市中的理智并不少，可唯獨這件事卻被你們忽略。這個世界只有唯一的一條街，幾十公里，卻住著幾萬人。如果這是死去一半人以后的結果，那這之前應該有多少人？十幾萬？當然這并不是沒有可能......”

　　“......人...確實沒有減少...這是為什么！”蜷川激動的向寧絳問道。

　　“你們這里沒有時間，沒有死亡，這讓你們的意識屏蔽掉了某種思考———我們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這是正常人類畢生都會思考的問題。又或許是因為你們都只是情感碎片，沒有辦法思考這種艱難的命題。”

　　“沒有聽懂？沒有關系。你們不是個體，這座城市就是你們存在的意義，城市也將因為你們的存在被賦予意義。”

　　“......”

　　寧絳感覺眼皮有點沉重，雖然是虛擬場景，但是思維已經持續運轉了接近兩天，他十分懷疑自己會隨時暈倒。

　　他拿出筆，在嶄新的白紙上一邊書寫，一邊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念出來。

　　“這個世界，將軍的權柄至高無上，真正像神一樣統領著整個世界。但是命令的發出，需要具備幾個條件。”

　　“第一種是通過語言，將命令傳達給某人。可以將這里看作是一臺計算機，最原始的程序已經寫好，系統管理員在窗口輸入指令，程序根據自身邏輯，對下達的指令做出反應。”

　　“第二種是擁有將軍權限的人將命令寫在紙面上，再交給識字的人，閱讀者完全理解命令，可以進一步傳達給其他人。”

　　“經過簡單的測試，我已經知道，寫下的命令可以通過劃掉語句的方式，進行解除。這一特點十分有趣，這意味著將軍的權利在本質上發生了延伸，不僅僅是世界賦予將軍權利，將軍也可以賦予‘文字’權利。”

　　“擁有操作權限的系統管理員，在這時候進階成為程序編纂者。他可以通過改寫程序的邏輯語言，來對整個系統進行改變。”

　　“表現在這個世界中，則意味著將軍可以通過書寫的方式，對整個世界進行改變！”

　　將軍府外傳來城市居民的喧嘩聲，剛剛寧絳將那條屏蔽了所有人記憶的語句抹除，被遺忘的記憶回歸，就像在整個城市投下了一枚炸彈。

　　寧絳絲毫沒有分心，甚至忘記了跪坐在一旁的蜷川新佑衛門。

　　“這一條推論，來自于之前將軍們留下的記錄。雖然這上面并沒有標注書寫的先后順序，看起來更是不知所云，但是只要挑選出這里面的關鍵語句，就可以一目了然。”

　　“到達這個世界中的人，工程師應該是最前面的幾位之一，這時候他看到的世界還是最開始的樣子，但是他寫下了這樣的話：...成群結隊的精靈，向我展示出這個世界最為真實的本質...他們就是擁有生命的孩童...”

　　“這條指令，讓這個世界從無生命的世界變化成有生命的世界，某種東西變化成小孩子...在這之后，又有人出現，他在紙上這樣寫道：小孩子...朝著一個方向拼命的奔跑...請停下來。”

　　“我希望有一天，這些孩子能夠學會說話...一個完整的社會，必然存在著老人與中年人...我希望有人能來幫幫我......”

　　“吾之理想國度，當有將軍府，巍然聳立，麾下皆為大和百姓，著和服，踩木屐，男子梳月頭，女兒飾白粉...望有一日，重現京都盛世...”

　　“...忘記自己的信仰，這個世界沒有神靈...這些時刻飛舞出來的光團是什么...好像飯團啊...看起來非常好吃...一定是飯團吧，每個人都很喜歡的那種...”

　　“人類需要擁有信仰，這是一定的....我告訴他們，這是主的意志，不要隨便這樣做，主不喜歡...這應該是獻祭給主的祭品，凡人是無法享用的，這是唯一的解釋...”

　　“...每一位將軍在死后都會化作英靈，默默守護這個世界...他們走在通往死亡之鄉的黑橋上，維持著世間的正義...英靈們每天都會在死亡之鄉進行比武———講笑話大賽，他們十分喜歡這項運動，恨不得時刻都在進行...”

　　“一些彼此矛盾的指令在交織過程中發生了變化，有可能是系統的微調......但基本情況就是這個樣子了......”

　　看著最后一頁紙，寧絳疲倦的按住太陽穴，有點頭痛。

　　<怎么會有這樣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