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部的項目討論例會每周一次，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二次例會時間。

　　時間過得太快了，夏知跟著同事們走進會議室，心里盤算著，離一個月的時間只剩下三周了。

　　這一周過得實在充實，有好幾天，她都是在公司看資料看到凌晨，趴在桌子上睡幾個小時，又接著爬起來看。

　　夏知覺得，如果要在這里待下去，首先要專業(yè)上過關，不然就沒有任何對抗的資本。

　　雖然熬出了黑眼圈，但有付出就有回報，她已經(jīng)讀完了幾本專業(yè)書，記了整整一小本筆記，讀完了平臺上最近兩年的復盤文件，還抽空看了東區(qū)最近的上會項目，用她記在小本本上的公式，把一些測算底稿里的數(shù)據(jù)自己算了一遍。

　　這樣坐在會議室里，她總算有了點底氣，再被問到IRR和MOIC計算公式這種基礎問題，也不至于蒙圈了。

　　在和柏主管談完話那天，她又跟孟子岑聯(lián)系，確認了唐乾在CS結(jié)束那天就從孟子岑嘴里，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學校，想從萬瑭的簡歷庫里搜到自己，輕而易舉。

　　這進一步證實了她的猜測。

　　大家在會議室坐定沒幾分鐘，唐乾就進來了。

　　他這一周一直在外面出差，實地考察項目，讓夏知過了極安穩(wěn)的一周。

　　唐乾還是那種一針見血的風格，在夏知看來很好的項目，一拿到唐乾面前，就能挑出一堆毛病。

　　在北區(qū)廖夫匯報完之后，就輪到了東區(qū)匯報。東區(qū)主負責人是季方亨，尚弗吟協(xié)助，名義上還有個夏知，只是她現(xiàn)在連打雜的資格都還沒有。

　　東區(qū)第一個項目是蘇市近郊的項目，在季方亨匯報完之后，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的，夏知覺得唐乾的眼神似乎往她的方向飄了一下。

　　很快她就知道，那不是錯覺，唐乾開口了。

　　“林夏知，”唐乾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把臉轉(zhuǎn)到面對夏知的方向，“IRR是什么，現(xiàn)在搞明白了？”

　　唐乾的語氣，就跟高中老師批評班里最笨的學生一樣，冷冷的，還帶著點諷刺。

　　大家的眼光又唰地飆到了夏知臉上。

　　然而，知道了個中緣由，夏知早就做好了迎戰(zhàn)的心理準備，反而唐乾不發(fā)作，她還會覺得奇怪。

　　“當然了，唐總。”她緊接著就把IRR的定義和公式說了出來。

　　“背的挺溜，”唐乾表情沒怎么變，抬手指了指會議室大屏幕，“這個項目的IRR算的有沒有問題？”

　　夏知頓了頓，看著唐乾的臉，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個很不相關的想法：可惜了他這么高的顏值，架在這么個心胸上面，浪費了。

　　唐乾估計想不到，為了練習實際應用，這個項目的IRR夏知算過。

　　“我自己算過一遍，這個IRR結(jié)果沒有問題。”夏知面上的態(tài)度極好，溫順謙遜，好像絲毫沒感覺自己正在被刁難。

　　“你算過？”唐乾微微挑了挑眉毛，表情就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在撒謊，不過你這慌能不能撒的稍微真點？”

　　夏知點頭，然后就看到季方亨和尚弗吟吃驚的眼神。

　　“怎么算的？”唐乾窮追猛打。

　　夏知一點一點地說了下計算過程。

　　季方亨和尚弗吟的眼就瞪得更大。

　　他倆這一周都沒空搭理夏知，本以為她就是個關系戶過來混日子，沒想到夏知居然自己悄默聲地看了平臺上的項目，不止看了，還自己算了，不止算了，神了個奇的，居然還算的沒錯！

　　夏知說完，就直著眼睛和唐乾對視，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幾秒鐘眼神轉(zhuǎn)到季方亨和尚弗吟的方向。

　　“她算的對嗎？”

　　季方亨趕緊說，“沒錯，唐總。”

　　他頓了頓，琢磨要不要順勢表揚夏知一下，順便暗示一下自己這個組長也有功勞，轉(zhuǎn)念一想又打住了，看唐乾對夏知的態(tài)度，明顯是在眾人面前下她的臺，自己還是能撇開多遠就撇多遠。

　　“這一周本來是想讓她先學習基礎知識，也沒帶她看項目，沒想她自己還算過一遍。”

　　季方亨說完，卻看到唐乾突然搖了搖頭，“她算的不對。”

　　大BOSS這句話的威力就跟一股強冷空氣一樣，把會議室里的人都凍住了，尤其是季方亨和尚弗吟。

　　哪里不對？哪里不對？

　　如果心理活動能看得見，估計很多人的頭上都飄著這句話。

　　唐乾一推桌子，邁開大長腿，從轉(zhuǎn)椅上站了起來，走到屏幕面前，抬手指了指其中一行字。

　　“項目辦公部分自持兩年后退出，以這個項目周圍的現(xiàn)狀和未來兩年的發(fā)展情況，自持兩年賣出可能性大不大？“

　　唐乾又把目光對著季方亨，”你們有沒有和運營部了解過，他們拼死拼活折騰一年，能整售出去幾個項目？“

　　這一點夏知完全沒有想到，她能按照一線的思路把結(jié)果算出來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哪能想到這些。

　　不止夏知，季方亨也沒考慮過，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我把退出期限拉長到五年，再測算一下。“

　　唐乾坐回座椅上，又搖了搖頭，”不止五年，還要算一下項目成本全部分攤到住宅上的結(jié)果。“

　　成本全部分攤到住宅上，是什么意思？

　　夏知一點商業(yè)思維都沒有的腦袋，拐了又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等季方亨開始講下一個項目了，她才算想明白。

　　唐乾的意思，是要考慮在商業(yè)永遠賣不出這種極端情況下的測算結(jié)果。

　　這么算一下確實也有必要，如果最不利的情況都能接受，那整個項目的風險就極低極低了。

　　通過這個環(huán)節(jié)，夏知得出了兩個結(jié)論，一是在看項目上，唐乾的思維不僅敏捷還很縝密，二是，不止在看項目層面，在難為她這件事上，唐乾的思維也真是縝密得可怕。

　　先是IRR的基本概念，第二層是IRR的實際計算，就算這兩點夏知都過關了，后面辦公成本分擔這里，夏知是錯定了沒跑。

　　在大家都在看大屏幕的時候，夏知調(diào)轉(zhuǎn)眼神，觀察起了唐乾。

　　他也在看大屏幕，表情看不出多專注，反而有點漫不經(jīng)心，和其他同事苦大仇深、冥思苦想的表情相比，反差太大。

　　再配上一張一條皺紋都沒有的臉，不了解情況的人，絕對會認為他壓根看不懂項目，就在那兒擺擺樣子。

　　但等匯報一結(jié)束，問題最多最尖銳的人，絕對是他。

　　觀察了一會兒，夏知心里開始泛涼，唐乾對她的敵意洶涌得整個部門的人都看得出，而要留在萬瑭，就必須要搞定唐乾。

　　然而呢，她把唐乾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想了一圈，有些悲涼的發(fā)現(xiàn)，她的敵人，除了心眼很小之外，渾身好像也沒其他能下手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