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翠秀是背對著顏恒，所以顏恒，無法看到翠秀的表情，但聽聲音，翠秀語氣十分溫柔，一點生氣的語調都沒有，再看老馬也是一臉疼惜，顏恒不由感慨，老馬和他媳婦脾氣真好，要換做是他小時候，醒來大哭大鬧，他爸媽早打他了。
笑了笑，顏恒喝了一口小米粥，咽了下嘴里的包子。
孩子的哭聲愈發(fā)凄厲。
顏恒漸漸覺得奇怪。
即便再疼愛孩子，可讓孩子一直這么哭，對孩子也是不好的，老馬和他媳婦，總該想想辦法哄哄孩子才是。
但從開始到現(xiàn)在，翠秀除了一下下，拍著孩子的后背，說媽媽在之外，兩人，再沒有別的舉動。
莫非這兩人是人販子，孩子不是他們的？
顏恒腦海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可等他扭頭，再一次看向老馬時，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
老馬在哭。
無聲地哭。
眼淚在老馬臉龐上無聲滑落。
“怎么回事？”顏恒猶豫良久，試探著問道。
“胃癌，晚期，已經擴散了。”短短的一句話，幾乎耗盡了老馬所有的力氣。
“不是吧！”
顏恒目光，凝聚在那凄厲痛哭的孩子身上。
這么小的孩子，居然得了絕癥！
顏恒終于明白，這孩子，為何一直嚎啕大哭了，那不是起床氣，那孩子是由于疼才哭的，之前，顏恒還疑惑，天這么早，老馬的妻子怎么就抱著孩子出來，現(xiàn)在想想，估計對這孩子而言，天色沒有早晚，不疼的時候，這孩子才能入睡。
“我老馬這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擺了這么一個早餐店，每日起早貪黑，面粉，肉，蔬菜，從沒買過劣質產品，可老天怎么就讓我家小海，得這么一個病。”說著話，老馬捂著嘴痛哭起來。
翠秀背對著顏恒他們。
可翠秀抱著的孩子，小海，卻是面沖著顏恒他們。
小孩一雙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小小年紀的他，看到了爸爸在哭，興許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緩緩止住了哭聲，忍著劇痛，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小海，你不是最喜歡大海嗎？咱們一會兒就去，那里有海鷗，還有各種魚，小?？梢栽谀抢锟磦€夠！”
老馬見狀，急忙一抹臉上的淚水，也笑了起來。
顏恒不愿再耽擱對方時間，連忙站起身。
“老板，多少錢？”
“不要錢，我早飯做多了，你吃的，是我們剩下的，你就當，陪我們一家人，吃了一頓飯吧，話說，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老板，你……”
“小伙子，再提錢，我可就不高興了。”
沒辦法，老馬怎么都不肯收錢，顏恒很無奈。
糾結之際，顏恒在口袋里，摸到了白色肥團獎勵他的棒棒糖。
一根棒棒糖，在顏恒看來，不過就是五毛錢，自然頂不上這一頓飯錢，但起碼能表示一下他的心意。
掏出棒棒糖，將棒棒糖的包裝撕掉，顏恒走到了小海跟前。
停頓了少許時間。
“他可以吃?！贝湫阋厕D過了身，向顏恒微微一笑。
“我要?！毙『Ｉ爝^了手。
顏恒連忙將棒棒糖給了小海。
不知是小海真的喜歡吃棒棒糖，還是想安慰為他擔心的父母，總之，小海一拿到棒棒糖，就放到嘴里，美滋滋地吃起來。
出了門，顏恒向老馬他們揮了揮手，離開。
顏恒沒有回頭。
他知道，老馬一家，已十分不幸，身為陌生人，他如果過多關心對方，會讓老馬他們覺得，他顏恒是在可憐他們。
顏恒不想折辱老馬他們的尊嚴。
熹微晨光中，不見了顏恒的蹤影。
“小海，走，咱們去看海去?！?p> 老馬拉下了卷簾門，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自己家兒子小海，興許是由于名字里，有一個海字，打小就對大海，充滿好奇。
老馬很清楚，自己兒子的病，是無法治好的，所以，他想帶孩子去大海邊玩，了卻孩子的一樁心愿。
“爸爸，海?！?p> 棒棒糖已吃完，小海拿著棒棒糖的棍，高興地揮了揮。
“馬上就可以看到了?！崩像R負責拉行李箱。
嘩啦啦……
行李箱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他們三個人，走在杳無人煙的清晨。
疼痛減弱的小海，懂事地跟父母聊起天來，三個人歡聲笑語。
可是，陡然之間，如同話癆一般的小海，翻起白眼，嘴巴長得大大的，臉上滿是猙獰的表情。
“小海！”
“小海！”
老馬和他媳婦，激動地喊起兒子的名字。
“出租車?！?p> “哪里有出租車？”
老馬一手扔開行李，從媳婦手中，抱過小海，向大道奔去，那里早上容易有出租車。
“小海，你放心，不會有事的?！?p> “爸爸還要帶你去看海呢?！?p> “你最喜歡大海了，不是嗎？”
“咱們要一塊去看大海?！?p> 老馬眼淚在眼珠里打轉。
良久過后，他們才打到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一路狂飆。
“行了，你們別給我在這里掏錢了，快下車進醫(yī)院，救孩子要緊！”出租車司機很善良，沒要車費。
“謝謝謝謝！”
他們到的是市第一醫(yī)院，老馬孩子的病，從始至終，是在這里診治的，這個點，醫(yī)院還沒有正式上班，老馬和他媳婦，抱著小海直奔急診室，很幸運，在這里，他們見到了一直負責給他家孩子治病的楊大夫。
“楊大夫，快救救我家孩子?！?p> “楊大夫，我求求您了，您救救我家小海吧！”
老馬情緒激動，痛哭落淚。
他妻子更是給楊大夫跪了下去。
楊大夫連忙接過小海，奔向急診室。
老馬和翠秀緊隨其后。
在進急診室前，楊大夫忽然回頭，對老馬和他妻子道：
“你們兩個，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聽這話，老馬心底一涼，翠秀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他們都明白，楊大夫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楊大夫，求您，再讓我家小海多活幾個月?！?p> “不，幾天也行。”
“我要帶他去看看大海?！?p> “他以前，老是吵吵著，要去看海，我舍不得花錢，從沒帶他去過，我不想讓我家小海帶著遺憾走?！?p> 急診室的門已然關了。
老馬站在外面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