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嵐摘下厚重的頭盔,烏黑靚麗的發絲裹挾著汗水展露在空氣之中,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看向不遠處兩朵盛大開放的流光蘑菇,就算是林沛嵐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有生之年也沒有見過如此浩大的光明神術。
“弟兄們,他們作弊,我們快撤!”林沛嵐將頭盔扔給一位副將,高聲叫喊著撤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和身兼兩大增益神術的軍隊作戰,是太過于愚蠢的選擇了。
這一次銀鞍軍團可以算是撒丫子跑路了,后隊改前隊,一溜煙的就不見了蹤影。但是讓娜的動作更快,帶著人馬近乎于瘋狂的從身后漸漸地追上了,可見這兩個神術的可怕之處。
“都在加一把勁,前面過了峽谷就是我們的地盤了,別讓他們給抓住了!”林沛嵐也是有些心急如焚,這一次的計劃,銀鞍軍團起到了鑰匙的作用,如果在這里消耗過大,后面的仗就真的很難打了。
幸好林沛嵐早早地做了備案,在臨來的路上,就備好了一批極為簡易的拒馬,大隊人馬一過,殿后的大隊放下馬鉤,就這繩子一拉,躺在地上的拒馬就被拉了起來。能夠阻擋一時就阻擋一時吧,林沛嵐心里想到。
讓娜騎在顛簸的戰馬脊背上,馬匹在神術的影響之下在如此寒冷的時節都是汗流浹背,滑膩的令人惡心。但是升高的體溫將這些汗液不斷地蒸騰到空氣中,數萬人馬急速的奔涌而過,留下一片凝結的汗霧。
神力增強了目標身體的整體強度,在身體強度的允許之下,平時七十下的心跳直往一百五沖,四千的肺活量直接上萬,連人帶馬,從空氣中瘋狂的汲取氧氣。生理活動被加速了,三磷酸腺苷的生成與分解一刻不停,全身充滿了能量。
十五公里之外,是一線天。一線天是兩片斷崖,中間極為狹長,可供幾十人并排。曾經有一座雄關,但是卡佩統一之后就被拆除掉了,之后越發的險峻。過了一線天之后,就是蘭斯的地界了。
林沛嵐留在外面指揮著手下的騎兵們快速進入一線天,看著腦袋頂上動輒數十噸的巨石,也是心中發虛,腳下發軟。等到最后的一個大隊安全的進入峽谷之后,讓娜已經快要沖到林沛嵐的面前了。
“圣女殿下,前方可能有伏兵,萬萬不可再行追擊了。”米斯達趕往讓娜的身邊,著急的勸諫道:“窮寇莫追,逢林莫入啊!”
讓娜瞇著眼睛看向遠處靚麗的林沛嵐,身為軍團長,和那些軍官們穿得相同,包裹的和粽子一樣。但是讓娜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她,看見了那一雙冰藍色的純凈雙眼。聽見米斯達的勸諫,讓娜才緩過神來,說道:“緩緩通過就是了,就算有埋伏,我的神術足以將它們洞穿。能夠全殲銀鞍軍團,可是千載難逢機會。”
“圣女大人——”米斯達還想要勸一下,被夏太爾攔住了,搖了搖頭。米斯達也只好嘆了口氣,再也沒能說活。不過他們對于讓娜總有一種莫名的信任,畢竟這是已經擊敗了莫奈一次的奇跡之人,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能力。
林沛嵐當然知道她那奇異的魅力,雖然讓她非常的困擾,但是每當這種時候,就變得特別好用。
“卡佩人們,我在蘭斯等你們——”林沛嵐是最后一個進入峽谷的人,她對讓娜等人微微一笑,雙眼輕眨,拋出一個沖擊性的飛吻。
就連希斯都不止一次的懷疑林沛嵐是混亂神使,但是從來沒有從她的身上找到過什么神力的波動。就連女神都感嘆到:“這就是生命的奧妙。”總之是林沛嵐徹底的點燃了讓娜手下們的理智,就連讓娜本人也不能夠例外。即使是本來比較免疫的夏太爾,現在也紅了眼睛,嗷嗷叫的往一線天沖了過去。
要知道就連女神也避而不見的凡人,希斯也不敢用神力去探知的女子,輕飄飄的消失在了一線天的峽口。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徘徊在每個人的心頭上。卡佩人擁擠在峽谷之中,推推搡搡的追逐著可望而不可即的倩影,悲傷的徒勞的伸出手臂,渴求著靈魂深處的安慰。
“不好。”讓娜終于清醒了,看見擠在一團的騎兵們,心中大為驚懼,連忙將神力聚在喉部,發出極為刺耳的尖嘯。
聲波刺穿了每一個人的心神,登時就清醒了過來。忽然一枚信號彈升上天空炸開,讓娜剛想喊話,從谷頂傳來一連串的爆炸之聲。
原來是那些巨石的要害部位,早早地被埋下了數以萬計的小型火藥包。一連串的爆炸之后,峽谷前后早就被巨石與碎石堵了個嚴嚴實實,再無一絲縫隙。
“想不到,那位傳說中的圣女殿下,比我們的圣女殿下,還要天真的多啊——”峽谷上方傳來了男子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可以聽出來,他是盡力想要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的好男人。
好男人還在盡力的喊叫道:“圣女大人——可曾聽說過——水火無情啊——我們要——放火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不要慌!都不要慌!”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一看見滿天潑下的燃燒的火油,還有各種易燃易發煙的木頭等燃料。是個人都慌了。人懼馬驚,第一反應就是四散奔逃。但是在狹小的峽谷之中被塞下了足足四萬人,根本連逃跑的余地都沒有。
火油落在人類的身上,不會立刻的殺死一個人,而是在讓他受到極限的痛苦之后慢慢的折磨致死,是第二痛苦的死法。特別是臨死之人絕望而痛苦的慘叫,更是讓局面更加的混亂了起來。
火攻之中,火焰絕對不是武器,煙霧才是。火焰燒不死五千人,但是就連讓娜都在濃煙之中開始咳嗽起來了。日至深秋,滿谷都是落葉。更不用提秋水時至,連日陰雨,根本打不著明火,而是極為濃郁的煙涌進了所有人的肺,無聲地殺死一個又一個的卡佩士兵。
這時的驚馬成為了第二件殺人利器。馬比人強,在濃煙之中可以保持著更久的活力。但是馬沒有人的智慧,在生命將要煙消云散的時候,將后背上的家伙甩下來,四處尋找出口也就成為了本能反應。墜馬的騎兵立刻會被一匹又一批的戰馬所踐踏到粉身碎骨,一塌糊涂。
讓娜出離的憤怒了,這時候的她必須要做出抉擇。這類抉擇平日里想的艱難,但是現在身在峽谷的中心地帶,真的動起手來,確是出乎意料的艱難。
“夏太爾,站到我的身后。后面就交給你了。”讓娜默默的說道。
夏太爾直覺她要做什么,沒來得及開口,讓娜就已經舉起了那桿戰旗。光明神力以讓娜為源頭蜂擁而出,向著天空洶涌而且。
下一時間,一道道細小的黑絲出現在了神力之中,污漬滴在了水中,一瞬間就變得全是污水。光明神力的性質到了極致,黑暗再一次被光明孕育了出來。世間第一束光明,也是第一束黑暗出現的時刻,二者就再也無法分離。
讓娜立于凌空,雙眼微閉,繼而怒目正圓,將神力再次壓縮在一個小小的點上,點綴在戰旗的最尖端。
“因陀羅之矢!”
光明可以斬斷一切,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因陀羅曾經一招洞開群山,讓娜的話,掃平歸去的路還是做得到的。
擋在路上的巖石、火焰、煙霧甚至瘋馬、士兵,全部融為了一體。黑暗的力量足以打斷分子間最為細小的聯系,就像慘死的菲茲公爵一樣,僅剩下一地瘋狂的產物。
夏太爾也沒有見過如此慘狀,但還是下意識的接過了讓娜急速下墜的軀體。黑暗神力有一絲絲下意識的外泄,瞬間灼傷了夏太爾。這個亂糟糟的男人卻沒能夠放手,任憑神力灼傷他的皮肉。
士兵們也顧不上那些慘狀了,求生的本能已經抵擋住了一切的震驚與惡心,不論人馬,第一時間推搡著往前沖去。為了第一個逃脫這名副其實的地獄,墜馬踩踏著不計其數。
夏太爾走在最前面,沖出了被讓娜強行拓寬了的峽道。在瘋狂南奔了十公里,眾人都有些疲累了。神術的力量雖然還在,但是卻依然無法掩蓋住他們內心的倦怠了。這些騎兵涌到一處河灘前,瘋狂的汲著水。
驚魂初定,士兵們終于回憶到了讓娜剛剛的殘忍一幕,那種超越血腥的場景近乎于摧毀凡人的理智,一些士兵在記憶與神力余波的雙重折磨之下,已然是完全的瘋了。上躥下跳,吱吱啊啊,口流涎水,用腦袋往石頭上用力的撞擊,直至將腦子撞碎在河灘之上,這才艱難的咽氣。
活下來的基本處于恐懼之中,他們看向讓娜的眼神已然變得無比的復雜。既有對她的憧憬、對逃出生天的感激、更有對那種肆無忌憚的力量的深深忌憚。
讓娜神力枯竭了,神力屬性的轉換率極低,讓娜本來已經強行使用了兩個大型神術,更是用出了一個更加龐大、近乎于將她的神力完全抽干的“因陀羅之矢”,已經是屬于竭澤而漁。上次希斯使用“星核對戒”連續使用了一堆的神術,同樣是昏迷了好幾天,才能夠緩過氣來。
讓娜還是運氣好,希斯為了保護她將一枚星核對戒種在了她的靈魂深處,死活是護住了她的靈魂連接,日后讓娜能夠在黃悅那動用了兩枚賢者之石,遠超神明一擊下依舊保持靈魂完整,也多虧了這一枚星核對戒。
不過一時之間讓娜無法蘇醒,就米斯達缺乏經驗,就只能夏太爾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占到了一大塊石頭上,大聲喊話道:
“卡佩的勇士們,你們聽我說。高嶺人以一種殘酷的方式想要將我們全部燒死在那個峽谷之中,但是我們高貴的圣女,我們信仰的體現。竟然能夠在那種地獄的絕境之中,救出我們一大半的人!這是何等的偉力啊!”
士兵們被這樣子引導了一下,竟然不少人轉過彎來了。紛紛點頭稱是。夏太爾見講話有效,便繼續大聲說道:
“這種卑鄙的手段,讓我們數萬人留在了那個峽谷之中,我們能夠忍受么?”
有些士兵想到了那些日夜相處的人就那樣尸骨無存的留在了那個天然墓穴之中,忍不住議論了起來。
“我們追隨圣女殿下,不是為了其他,是為了卡佩的和平在努力。那些無恥的外鄉人,以為就這樣可以擊垮我們,圣女殿下證明了這不可能。我現在需要你們來告訴我,我們會被擊垮么?”
“不會!”不少士兵激動地喊了起來,神術還在運作之中,士兵們的士氣明顯的重新揚了起來,這是夏太爾所樂得見到的。他繼續說:
“我們還有的是希望,但是我們現在暫時需要撤退。去吃飯、去療傷、去洗個熱水澡、去呼朋引伴,重新整理好大軍,然后在圣女殿下的指揮下,取得接下來的勝利!弟兄們!我們必將勝利!”
“勝利!勝利!勝利萬歲!”士氣一時之間大振,仿佛打了個勝仗一樣,夏太爾重新整軍結陣,一路向南撤軍而去。至于讓娜,被夏太爾放在她的戰馬之上馱著,形象不雅,但是軍士們士氣越來越盛,也就不在乎這位圣女的全新體位了。
多米尼克等高級將領們都留在了補給站,這其實是一處還不錯的小型要塞,卻足以容納幾萬步軍和相應的物資軍械。外部的營帳失火,雖然搶救回了一些軍備,但是損失依然不小。特別是士氣上的打擊相當之大,畢竟這是再一次被銀鞍軍團沖陣,那種心理陰影被喚起的感覺,就算是多米尼克,也都覺得領口緊繃,有些喘不上來氣。
更遑論那些普通的士兵們了,理查甚至只能夠端坐在上座,緊緊地握住一杯茶,強裝淡定的看著慌亂的下人們,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