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火了，一定要對你說一句話：
直視我，崽種！’”
聽到最后一句粗口，黃波與老王對視了一眼。
這一句話，讓他們倆多多少少有些觸動。
黃波放棄了自己喜愛的歌唱事業，投入演藝圈，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出名。
這其中，自然受了不少白眼。
這世道就是如此。
正如前世星爺在《喜劇之王》里演的那樣。
如果你是個跑龍套的，沒人會尊重你。
甚至連發盒飯的都會對你使臉色。
你只有闖出名氣，成為大腕，別人才會正眼看你。
誠然，每年進入演藝圈的人這么多，出名的沒有幾個。
但，既然入了這一行，誰又不想出名呢？
哪怕希望渺茫，也渴求著那遙不可及的夢想。
假如有一天，我火了，出名了，會怎樣？
或許不會像路導說的，對以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說一句“直視我，崽種”吧。
畢竟達到一定境界之后，眼界、胸襟都會放寬。
沒空跟那些小人們浪費時間糾纏。
但，能出名，能成為大腕，這才是重要的目標。
看著黃波變幻的眼神，路遙微微一笑。
他清楚：黃波的內心此時應該出在波動之中。
自己說的這番話，他聽進去了。
“他已經懂了。”他扭頭看著老王，和藹的笑，仿佛《大話西游》中的唐僧：“你呢？”
老王點了點頭。
“那好，各就各位，繼續拍攝！”
場記：“開始！”
依舊是同樣的場景：黃波與老王對視一眼，各自轉頭面對評委。
但隨后，黃波的表現明顯和前幾次有了變化。
他的臉上，多了些微妙的表情。
那表情，看上去仿佛是想給評委回應一個禮貌的微笑。
但不知是出于何種原因，他卻并沒能笑出來。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眼珠子先是向左、再是向右，飛快地晃動了一下，雙眼仿佛失去了焦點，一直沒有正視鏡頭。
當然，呈現在畫面上的，是他一直沒有和評委對視。
老王依舊按照劇本所寫的那樣，雖然直面前方，卻是連續地眨了眨眼睛。
“咔！”
“導演，這條過了嗎？”副導演問。
路遙緩緩搖頭。
“休息十分鐘吧！”他吩咐，同時示意黃波與老王：“你們兩個再好好研究一下，黃波，你暫時沒什么問題了，關鍵是老王——畢竟沒什么演戲的經驗。
你可以幫他再分析一下。”
兩人連連點頭。
黃波是個很重視友情的人，甚至比老王自己還重視他這次的機會。
所以他不遺余力地帶著老王對戲。
但就這一個簡單的扭頭，直視，眨眼睛的動作，老王來回搞了好幾遍，卻始終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具體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無奈之下，他只好帶著老王來到了路遙身邊。
“導演。”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導演，是這樣，我剛才看老王演了幾遍，始終不得要領，我感覺有問題，但卻不知道問題在哪，所以，只好再麻煩導演重新幫他講解一下，可以嗎？”
他的態度十分恭謹。
路遙看著他們，“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太苛刻？”
“沒有沒有！”黃波連忙搖頭。
黃波說的是真心話。
如果說：在開拍之前，他還對自己的演技挺有信心，同時對路遙稍有看輕，覺得這只是一個唱歌還可以，但對導演應該是一竅不通，只是出生就含著金鑰匙的富家子弟的話，
那么現在，他已經徹底收回了之前的想法。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從他對這一場景的人物心理活動的分析，以及對演員的要求來看，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以后，誰要敢在他黃波面前說，路遙路大導演只不過是個不學無術、靠著老爹的光環和關系胡亂拍電影的家伙，他一定跟誰急！
老王也跟著道：“導演，俺之前從沒演過戲，演技這方面肯定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您只管批評！”
“你說什么？”路遙有些聽不大清楚——這老王普通話不是特別好，一直說的是方言，聽起來挺費勁。
黃波趕忙幫著翻譯了一下。
“你這普通話得要練一下了啊！”聽完翻譯，路遙毫不客氣地說：“這部電影暫時用方言沒什么關系，但如果你想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必須得練！
一個演員，最重要的是是什么？是演技！
說到演技，包含的東西可就多了。
臺詞本來不該說的——那屬于基本功！
你一個演員，說好臺詞、背好臺詞是最基本的，不能干張嘴或者用數字來代替，指望著后期配音演員給你配音。
連臺詞都不會背，你當個屁的演員呢？你們說是不是？”
黃、王二人點頭稱是。
“這個場景，沒有用到臺詞，但卻對演技有更高的要求——需要你們用眼神把戲給演出來。
老王，劇本上要求的是：兩人對視一眼后，你轉頭直視著評委，眨巴了兩下眼睛。
你覺得：為什么要眨眼？”
老王默然片刻，搖了搖頭。
“這得結合整個劇本看。來，你們看這里：開頭，是黃波主動來找你老王，要一起參加這個海選，老王的反應是什么呢？
‘這靠譜嗎’？
從這可以看出什么？可以看出：開始的時候，黃波是比較有信心，而老王卻沒那么看好這個事，對不對？
但在這個場景中，為什么兩人的反應卻是反過來了？
黃波連直視評委都不敢，但老王卻是和評委對視。
我的看法是：這是兩人的性格問題使然。
黃波容易沖動，但也容易灰心喪氣，不太容易抗住打擊。
但老王卻是那種謀定后動型，開始時，會先往壞處想，可是一旦做出決定，就全力以赴，是堅定的溫和派。
所以，在遭受了評委的打擊之后，相較于黃波的軟弱，老王選擇了直視評委，正對挑戰！
但他為什么會眨眼？
因為他也清楚兩人的劣勢，信心沒那么足。
所以才會有這么微妙的表情動作。
你們覺得呢？”
“導演說的是！”黃波越聽越是佩服。“欸，老王，你聽到了沒？”
“聽到了，聽到了！”
路遙笑道：“那行吧，咱們再來一條！”
“開始！”
……
這一次，兩個人的表演終于達到了路遙的要求。
“咔！”
他很滿意地叫停。
“可以，有內味兒了！”